(一百零六)相聚和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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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場。安檢。出關。

    鬱小凡寄掉三隻28寸的大箱子,手上終於空閑下來。

    加國很冷,而她要去那裏三年。

    學校什麽都是母親在幫著弄,她說她在渥城有朋友,十分熱心,迅速聯係好了學校,又走綠色通道搞定了簽證和其他手續,不過短短幾天,就將她送了出去。

    鬱小凡本以為母親會和自己一起走。

    但結果不是。

    母親還是不肯離開南陽。盡管她在這裏畏於人言,幾乎足不出戶,但她仍是不肯走。

    因為父親還在。

    隻要父親還在南陽,母親就絕不會去離他更遠的地方。哪怕看不到他,或是盼了一個月隻接見半小時,那也是她每個月心心念念的希冀。

    航班是晚上十一點。鬱小凡七點就已經到達機場。

    她沒讓母親送,甚至都沒有讓費叔送,逞強地自己叫了出租車,將三隻箱子抗下樓,不肯讓任何人幫忙。

    她穿著幹練的風衣,推著行李車,穿梭於機場的各個關卡。

    別再撒嬌了,鬱小凡。

    裝可愛,裝可憐,都別裝了。

    爸媽不在了,邢天航也不要你了,裝了都沒人看。

    靠自己吧。

    自己愛自己,自己保護自己。

    她跑去買了一杯咖啡和一本雜誌,坐下消磨登機前的三個小時。

    美式的咖啡,不放糖,不放奶。

    第一口苦得幾乎要吐,但堅持喝了幾口,也能慢慢習慣。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

    別人是有苦到甜,漸入佳境,我卻恰恰相反,之前被捧了上天,而現在一無所有。

    沒事的,爸爸說過他幾起幾落,我是他的女兒,也一定能習慣。

    機場不分晝夜。

    停機坪上,各大航空公司在飛機上噴塗五彩斑斕的logo,就像一隻隻大鳥棲息巢中。遠處跑道,紅白綠的燈光則安靜閃爍,默默注視著每一次起飛和降落,相聚和別離。

    原來背井離鄉的,應該是柏淩吧。

    而原來站在邢天航身邊接受新婚祝福的,應該是自己吧。

    鬱小凡淒淒笑了笑。

    命運是這樣神奇的東西,它總是在你以為穩贏的時候,突然給你來個反轉,讓人驚慌失措,痛哭流涕,它便於一旁哈哈大笑。

    廣播裏通知乘客開始登機,鬱小凡排著隊,於人群中緩緩移動。

    當她登上懸梯,即將進入艙門的一刹,她回頭最後望了一眼霓虹璀璨的城市夜景。

    她覺得南陽真美。

    那本寫了邢天航桃色新聞的八卦雜誌被棄於機場某一不起眼的角落,她不再需要靠那個來讓自己獲得安慰。

    她要一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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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天航奔進洗手間,反手鎖門,俯下身開始吐。

    “嘔……”

    胃裏翻江倒海,可他已見怪不怪。

    外頭還有許多桌等著,他不敢耽擱太久,稍微平息了一下便想出去,剛打開門鎖,卻又一陣強烈的刺激衝上喉嚨,不得已俯下身繼續。

    羅大彬跟了進來,在外頭敲門,“邢先生,好了沒有?”

    “好……好了。”邢天航快速走出來,走到洗手台前腳步停了停,伸手扶住台子。

    “邢先生,司法局的領導還在等著,都是首長的老朋友。”羅大彬提醒。

    “好,馬上。”邢天航輕輕說,他扶著洗手台的手有些發抖,腦中強烈的眩暈遲遲都不肯消散。

    他打開水龍頭,掬起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臉。

    微涼的刺激讓昏鈍的頭腦稍微好受一點,“走吧。”他說。

    大廳裏依舊燈火通明。

    菜已基本上完了,賓客坐著閑聊,遲遲未走,隻等著新人過來敬酒。見到邢天航走出來,不禁一陣歡呼。

    先向來賓表示感謝,然後倒酒,再然後喝光。

    邢天航漠然地重複著這個過程。

    到後來,他已經很少說話,隻是麻木地保持著麵上微笑,所有的酒都有人替他倒好,他隻需拿起來一杯杯往嘴裏倒。

    羅大彬一個個介紹,說這位是某個係統的某位主席,那位是某條戰線上的某位部長,邢天航一一點頭微笑,可心裏卻對這些人厭惡至極,隻覺每個人都麵目可憎,說的話千篇一律味同嚼蠟。

    他已經說不動話。

    羅大彬看出他狀況並不好,暗暗提醒他,有的酒可稍加推托,保存體力,以應付後麵那一百三十幾桌。

    邢天航依舊麵無表情,一杯杯機械地往嘴裏倒。他連巧言辭令躲掉幾杯的努力都放棄了,不知沒聽懂,還是覺得沒意思。

    柏淩換了兩套禮服,邢天航去了三次洗手間。

    夜晚十一點,終於有還沒等到敬酒的賓客同柏靳文來打招呼,逐漸退場。邢天航麵白如紙,冷汗早濕了襯衣後背,不過叫外頭的西服裹著,看不出來罷了。

    羅大彬半扶著他,慢慢走回大廳。

    趁柏淩還在換衣服,他先在一旁坐著休息。

    “天航!”柏靳文叫他,要他過去。

    邢天航站起來,緩緩地朝那一桌走過去。也許是因為酒精的原因,他現在無法低頭看地麵,因為他看去,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萬丈深淵,刀林劍棘,他隻能平視前方,走一步算一步。

    但這樣也沒有好多少。

    道貌岸然的賓客似乎都現了原形。他看出去,那些人都是妖怪,有的張著血盆大口,有的露出了毛茸茸的尾巴,還有的根本就是一條蛇,盤在座椅上,露出尖森的牙齒舔著盤中食物。

    他看到柏靳文變成了一頭猛虎。

    他默不作聲,聽著猛虎對自己說:“天航,時間不早了,敬酒要抓緊點。領導們工作都忙,別讓他們多等。”

    周豔棠這回倒幫了他說話,“老柏,天航身體不好,別讓他硬喝了。你去跟大家打個招呼,散了算了。淩淩也要早點回去休息。”

    猛虎睥睨地望他一眼,不以為然說:“不就割了半個脾麽?這都兩個月了,怕啥!我當年打仗的時候,腸子掉在外麵,撿起來還往前衝呢!讀書人就是嬌貴!”

    邢天航淡淡回答:“是沒那麽嬌貴。”

    有人叫了一聲,“新娘子來了!”

    邢天航回頭,看到柏淩換了一身正紅色的織繡旗袍出來,盡態極妍,沉魚落雁。

    “去吧,別給我丟人!”猛虎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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