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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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寒風凜冽,霜凍的泥土比岩石還要堅硬。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看不到丁點綠色。隻有一簇簇枯黃的幹草隨風搖擺,草根牢牢的紮進凍土深處,證明它們依然還活著。
昏暗的天穹下,有一群人,由遠及近而來。這群人衣衫襤褸,麵色蒼白,顯然經過了長途跋涉,此刻早已經不chéng rén樣。年老體弱者早已經死在了路上,剩下的也僅僅是身體強健一些罷了,並沒有多高深的修為,幾乎已經達到極限了。沒有太多求生的信念,也沒有求死的覺悟,他們隻是麻木的前行著,如行屍走肉一般。
葉溟早在三天前就已經醒來,然而他的狀況卻比較糟糕。因為此時的他,是一個還不足一歲的嬰兒,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裏。三天前,若不是他醒來時掙紮了幾下,說不定他會被活活憋死。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葉溟早已經發現了一個事實——這裏並不是他原來的世界,他的靈魂進入到了這個嬰孩的身體內。這群人應該是在躲避什麽仇家,逃難至此。這一路上,錢財食物早已耗盡,所幸這荒原上地鼠毒蛇倒是不缺,竟讓他們堅持到了這裏。至於偶爾聽到的什麽‘家族’、‘宗門’之類的,葉溟卻不知道說的到底是什麽。
事已至此,葉溟並沒有太多其他想法,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唯一的心願就是快點長大,因為此刻的處境實在是太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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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上天聽到葉溟所想,遠處隱約可見一座城池的輪廓,整個隊伍也忽然迸發出些許活力,速度加快了許多。走了不到兩個小時,城牆已經近在眼前,幽黑的的牆麵飽經風霜侵蝕,早已與大地凍成一體,反射出陣陣寒光。城牆上並沒有多少守衛,隻有寥寥幾人巡邏。有人已經發現了這一群人的靠近,正往這邊眺望。
“終於到了,終於到了!”領頭的大漢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千罪城……到了……”有人喜極而泣,狀若癲狂。更有人直接昏了過去,看來早已是強弩之末,如今最後一口氣一泄便再也支撐不住,不過臉上依然能看出喜色。
千罪城?葉溟倒是第一回聽說,看來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葉溟暗暗舒了一口氣,隻要能盡快安頓下來就好。
“你們是什麽人?”城門口的守衛問道,其實dá àn並不重要,守衛隻是例行公事罷了。
“小的等人隻是逃難而來的苦命人,望大人行個方便,日後必有所報。”領頭的人作了個揖,無比謙恭的回答。
“嗯……”守衛沉吟片刻,便準備放行了。他也看出來了,這群人衣不蔽體,估計很難有什麽油水可撈。每年像這樣的都有不少,現在大都做著雜役苦力,隻求一條活路而已。
“進城左拐,沿著城牆一直走到頭,會有人安排你們的。不要亂跑,否則被人殺了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說罷,守衛讓開身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進城。
“多謝大人。”
正當所有人準備進城時,一聲斷喝讓眾人腳步一僵。
“慢著!”
隻見迎麵走來四人,為首的是二十多歲的男子,身披青色長袍,玉簪束發,俊眼修眉,嘴唇微薄,正是他剛剛叫住眾人。男子身旁有一老者引路,不斷對那男子說著什麽,顯得十分殷勤,兩條八字胡隨著嘴唇擺動,尤為明顯。兩人身後是兩名壯碩大漢,身著黑色勁裝,腰跨長刀,麵容十分凶惡。
很快,四人便來到近前。守衛迎了上去,剛想說些什麽,便被老者出言打斷:“沒你的事,一邊去。”守衛不敢阻攔,隻好讓路。
看到四人前來,人群顯得有些騷動。
“你們是從哪來的?”老者發問。
“有勞大人過問,小的隻是無家可歸的流民罷了,無鄉無籍。”
“不說是吧,那我問你,天海蕭家,可還安否?”老者撚了撚胡須,老神在在的問道。
老者的話如一聲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響,人群中不安更甚,身份已然被識破了,已經有人欲拔腿逃跑卻毫無力氣。
葉溟被母親藏在內衣裏麵肚臍處,用手托著,婦女瘦弱的身體隻是稍微臃腫,倒不是特別顯眼——她已經不準備逃了,隻希望孩子能僥幸逃過一劫。葉溟透過衣衫的縫隙,隱約能看見對麵的麵容。
“少爺,蕭家族滅,定有許多漏網之魚。嘿嘿,沒想到居然有人自投羅網。少爺抓到蕭家餘孽乃是大功一件,老爺一定十分高興。”老者躬身向男子報喜。
“不過是些魂力都未覺醒的廢物罷了,明日啟程回家族。”說完,男子轉身離開,在穿過兩名大漢中間時頓了頓。
“殺了吧。”
輕飄飄的話,卻冰寒無比,決定了眾人的命運。
“大人,這……恐怕不合規矩。”守衛連忙發聲,卻不敢直接阻攔。
“喲,還是頭一次聽說千罪城有規矩的。”老者笑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拋給守衛,“拿著,給你弟兄們買酒去。”
守衛慌忙接過金子,不敢再說什麽。對方遠非自己得罪得起的,再說下去怕是連自己的小命也不保了。但也不能在這裏幹看著,隻好沿著城牆,快速離去。
剩下兩名大漢,拔刀向眾人走來。
“蒼天無眼啊!和他們拚了……”有人反抗,也有人逃跑,卻沒走兩步便被砍翻在地。
“饒命啊,我早已脫離蕭家,我願奉大人為主……”有人跪地求饒,依然躲不過奪命一刀……
剩下的,癱坐在地,大都雙目無神,仿佛靈魂早已經不在軀殼了,與死人無異。
老者隨意看了兩眼,便也轉身離開。
葉溟內心悲呼,卻無可奈何。自己的生命才剛剛開始,看樣子馬上又要結束了。心中歎息,小手本能地抓著母親的衣襟。
婦人跌坐在地上,把葉溟放在小腹,用衣服遮掩。感受到葉溟的小手在動,卻並未查看,隻是緊了緊衣衫,等待死亡的降臨。
人群中不斷傳來慘叫與哭嚎,溫熱的鮮血匯集成一股股小溪,來不及融化地麵的凍土,便被寒風吹得凝固,彷如血色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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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溟感到一陣濕熱——那是母親的鮮血。長刀從婦人的胸口穿過,拔出——十分順暢,然後大漢便走向其他人了。婦人倒地,彌留時刻不忘用身軀將葉溟掩好,眼睛裏流露的最後一縷光芒是不舍、是擔憂……
隻覺得嗓子很堵,心髒也快要跳出來。葉溟上輩子未曾感受到母愛親情,本以為這輩子也會是一樣,因為畢竟自己的靈魂還是二十多歲,有著原時空的完整記憶。可是此刻,不知是身體的本能還是靈魂真實的感受,葉溟隻感到無比的心痛,眼淚不斷的流出。
作為嬰兒的葉溟,從醒來後便再也沒哭過一次了。現在,他很想大聲的哭出來,卻隻能強行忍住,等待那兩名大漢離去。
在殺完最後一人後,兩人便離開了,懶得再多看一眼。橫七豎八的屍體,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味,仿佛修羅場一般。
雖然,這樣大肆屠殺普通人的事情很少發生,卻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不會有人太過追究。若有人過問也很好解決,所求不過隻是利益罷了。更何況,這群人還未進城,連最普通的城民也算不上。
四周陸陸續續出現一些人,對著屍體指指點點,卻並不過來。對於死人這類事情,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更不會有正義之士為死者伸張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