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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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循聲抬頭,入目便是嬴子期弧度有致的下巴與眼眶,頓時緊張莫名。

    見狀,他弟樂了,“還七尺男兒呢。裝什麽裝?不禁逗的小姑娘。如果連這點識人能力都沒有,我早就被賣了。”

    “如何發現的……”

    “你周身西域沉香味兒,想來應該是富貴人家,否則我們也不好意思敲詐這頓。關鍵xiǎo jiě姐發育良好,束了胸都隱隱壓不住兩座小山。”

    嬴子期站著衝他擰眉,斥一聲:“子月,過分了。”

    我方才反應過來對麵男子正輕薄地討論我的隱晦部位,立馬一張臉真真血紅,那聲“大膽”差點喝出。

    結果他不知是看出了我的不滿,還是怕惹毛他哥,趕緊舉手投降。

    “好好,我口不擇言——”

    等嬴子期入座,他又對我挑了挑眉:“但大家都是女子,有什麽不好說的?”

    見我怔怔地瞧著她,她也用同樣驚訝的目光回看我,“不是吧,你沒看出我女兒身?”順便提了提衣襟,旁若無人看了看心口方向:“我自認也不是很差啊。”那眼神似乎在講,你應該在逗我。

    我確實沒發現嬴子月是女兒身。

    細看,她長相利落鼻眉英挺,幾乎照著嬴子期大半個模子印出來的。

    我見過的普通大臣的女兒們,個個細指芊芊、蓮步生姿,恨不得將眉刻出柳絲的細度。嬴子月五官雖不差,但行事作風說話壓根不若女子。

    “閉嘴。”

    嬴子月還想嘰嘰喳喳什麽,嬴子期皺起眉頭顯然要不耐煩了,她這才閉緊嘴安靜吃菜。

    可她一不說話,氣氛反而尷尬,於是我沒話找話問右手邊的人,“那閣下又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男子垂著眼睛喝半杯淡酒,好半晌才回,“沒見過這麽矮的男人。”

    “……”

    聽他說我矮我莫名氣滯,自顧自將一杯酒飲盡。嬴子月見我酒量可以,又找到開口的契機了,“小二,再上一壺太禧白!”

    雖然女兒家自帶三分酒量,但嬴子月那簡直就是海量,跟在哪兒訓練過似地。偏偏嬴子期也不阻止,似乎根本不擔心她會喝醉惹麻煩,於是我硬著頭皮和她拚了幾個來回。

    無忌見勢不對趕緊上來隨口胡謅:“公子,老爺四處找不見您,派小的來尋了。”這才將我從嬴子月的魔爪中解救出。

    臨分別,小姑娘興致高昂,拍拍我肩膀說出自家住址,“就喜歡你這麽豪爽的姑娘,一點也不矯揉做作,有空再來找我拚啊!”

    她小小身體中仿佛醞釀著巨大能量,一瞬間拍得我眼淚都要下來了。

    嬴子期不動聲色抬起她的手,“自己什麽勁兒自己沒點數嗎?”

    她垂幾下頭不好意思地衝我道歉,“哦包涵啊,包涵。”

    接著又是幾句場麵話過,才與男子一起,遙遙融進月色裏。

    沒料出來遛個步還個錢會有這麽一出,見我暈暈乎乎,臨時準備轎子恐怕來不及了,無忌隻好招來一輛馬車先將我拉回洋務堂。

    被風吹過,那陣酒意直接從臉上到了腦。穿過洋務堂時,我能感覺腳下步子都是飄的,夏大人撥來的兩個丫鬟趕緊將我扶住,我悟頭倒在其中一個身上命令說:“帶我去找宋卿好。”

    她們不敢不從。

    說過了,宋卿好作息規律,這個時辰怕早就入眠,房間裏連蠟燭都滅了,我卻不依不饒在外邊喊她,活像被拋棄的怨女,借酒撒瘋討個說法。

    “姓宋的,你出來,我們聊聊。”

    裏麵沒動靜,我幹脆踹門一腳,“本宮命令你出來,沒聽見嗎?!”

    還是沒反應,我采取幹擾政策,將門連連敲得震天響,口氣卻嘟囔著軟了。

    “宋卿好,你敢向我坦白內心陰暗,說明你還沒瘋對吧?”我打個難受的酒嗝,象征性地又拍了下門,“既然你還沒瘋,那就等快瘋的時候再來和我談割袍斷義的事好麽?”

    我手心開始發痛,身體也被酒精催化得發軟,拍門的頻率降低,甚至倚著門緩緩往下跌:“我現在隻想和你短暫地交個朋友而已,過不了多久,我就必須回到皇宮去。”

    “這麽短的時間你都忍受不了嗎?非要弄得你死我活嗎……”

    身體太熱,地上太涼爽,我被這陣涼意給舒服得直閉眼,連後來說些什麽都忘了,最終竟扒著門框睡著。

    迷迷糊糊間似乎身後的門打開過,女子纖瘦的陰影覆蓋我的全身。但我沒力氣睜眼,所以沒看見,她用怎樣軟的眼光望過我。

    醒來已天色大亮。

    我不過頭暈,昨晚的事大半記得,和衣坐起來打量四周,卻發現不是在我的寢爐中。

    宋卿好推門而進,一言不發拿了自己的畫板走得飛快,估計沒睡好,眼圈發黑。

    我這才反應過來身處於她的地盤,立馬將這當作她的無聲妥協,興奮地跳下床追,“喂,宋卿好,我告訴你,我昨天遇見兩個特別有趣的人……”不管她愛不愛聽,反正將這幾日的事情悉數相告。

    她依舊愛答不理,卻至少沒再阻止我跟著她。

    路上遇見下早朝的三哥,他應該也聽無忌稟告過昨夜的境況。我風一陣經過他身邊,又想起什麽倒回來,“對了,三哥,你王府還缺侍衛嘛?”

    男子一怔,唇角漾起:“你這哪是商量?分明拿定了主意。”

    昨夜我喝得熏熏欲醉時向嬴子月放下豪言,嬴子期對我的滴水之恩,我要湧泉相報。

    思來想去隻有給他安排個好的差事,不用風吹日曬,還能拿可觀的月俸,應該就不算食言了吧?

    自陽歌叛亂事件,我性子大變,幾乎很少開口求過三哥什麽。看他沒拒絕,於是也開心笑起來,“那這件事交給無忌去辦啦,他知道。”隨後追宋卿好去。

    沒料我剛走,有人的臉色就往回收,看著遠處身著男兒裝卻活蹦亂跳的少女,問無忌:“那人的底細摸清楚了嗎?”

    無忌素來辦事縝密,這次卻犯難:“稟殿下……並未。”

    “沒查到?還是沒底細?”

    “怪得很。那兄妹二人並非京師本地百姓,但屬下隻能查到他們來京後的細節,其他訊息全無。”

    世上竟有他查不出來曆的人,應逍不說話了。

    片刻,無忌鬥膽道:“不過屬下昨日瞧那男子不像宵小之輩,隻是在京交司裏風評不太好。但之前公主將京交司的情況給屬下透露了點,那堆害群之馬,若在他們口中風評好了,必是同流合汙之輩。這般看來,此人不管什麽身份,應當都無心加害公主,殿下盡可放心。”

    三哥依舊沒置喙。

    “或者,”無忌頓了頓,小心翼翼猜測主子的心,“殿下是害怕公主年紀尚輕不辨風月,會對那嬴子期動心思?”

    若非無忌自小跟在應逍身邊,他這番試探可能沒法活著了。

    孰料男子一拂廣袖,表情恢複輕鬆,”笑話。扶蘇已到配婚年紀,遲早嫁人,即便對誰動了心思又如何?隻要對方身正影直待她真情,其他條件麽——”

    “本王樂意鋪路。”

    無忌的揣測被無情打散,端劍應聲:“是,屬下明白了,這就去辦。”

    可待無忌一走,那人還是立在原地沒有動作。

    他攏在袖子裏的右手微微一握,眼前閃過方才那張玲瓏幹淨的麵龐,自己也不知縈繞心間的失落究竟為何。

    但有些念頭是禁不起應逍琢磨的。

    是他不敢琢磨的。

    唯恐世人將沉重的枷鎖付諸於她。

    然而他不願看她淚流,便隻能自己風流。

    這日我跟了宋卿好一天,她總算肯拿正眼瞧我,要我幫忙將西洋畫的顏料盤子給她端過去。

    真是反了,我心想,手卻沒控製住拿了盤子去示好。

    我懊惱地咬唇,暗歎自己沒出息,宋卿好忽沒頭沒腦一句:“姓嬴的你了解嗎就往王府領?”

    足以說明她其實一直都有聽我說話,叫我那點懊惱立馬煙消雲散,捧著臉坐在凳子上看她一邊畫一邊說回:“不太了解,但至少知道他不是壞人。”

    “壞在臉上的倒不怕——”

    “算了,”她正頭繼續琢磨畫麵,“關我什麽事呢。”她說。

    殊不知我愛死她管我閑事的模樣。

    昨晚宿醉,加上跟了宋卿好一日,我體力完全透支,這夜用膳完畢早早就洗浴入睡。

    洋務堂花園中,三哥還沒走,自斟自飲神情落寞,不知在想什麽。

    宋卿好似乎也有心事,難得失眠了,逛到園子中見石桌上擺著好酒,也不管坐著的是什麽人物,幾步過去拿起壺嘴灌幾口。

    應逍不動聲色用目光擒住少女,看她仰頭時細白的喉間滾動,透過酒壺還能窺見半圓月色。

    美人,美酒,美景,實是良宵了。

    片刻,宋卿好竟也難得施展出那種充滿女性柔情的笑容。月白眼簾,銀鉤睫毛,衝他搖搖空蕩蕩的酒壺:“殿下的酒好喝是好喝,可惜不醉人。”

    男子眼睛一熱。

    “怎麽,打算實行勾-引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