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7年7月。黃土高坡彩窯中學，再過幾天，三年級的學生們就要畢業了。

    和千年前的我們一樣，他們依舊保持著古老的教學方式：黑板、粉筆、課桌、講台、老師、學生……

    在這樣一個星際時代裏，或許隻有地球上還有這樣堅持古老傳統的中學。那些住在星空之中，巨大的太空城裏的有錢人們，早就拋棄了這種低效落後的教學方式。他們有更先進的方法，用各種高科技來教育孩子，很多很多。

    而這些方法，這些高科技，對於地球上的貧苦人民來說，就跟傳說一樣遙不可及。就跟夜空裏星星閃爍的太空城一樣，看上去踮起腳尖就能把它們摘下來，實際上卻是遙不可及。

    地球，經過千年滄海桑田，人類無休止的索取和破壞，早就成了廢土，成了不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

    三百年前的核子災難讓地球充滿致命輻射。它雖然沒有徹底殺死所有生命，卻也其中的讓大部分變得詭異而殘缺。

    地球遺民（還生活在地球的人）經曆了數百年慘痛的自然選擇，終於適應了地球高輻射環境。隻是，這些移民並沒有像màn huà裏一樣，因為適應了核輻射而擁有超凡的力量。相反，地球遺民因為適應了核輻射，同時自己的身體也同樣帶有了輻射。

    就像曾經古地球文明的種姓製度一樣，生活在太空城裏嬌貴的太空人眼裏，地球遺民因為身體帶有的輻射成了不可觸碰的卑賤下人。

    然而地球遺民有自己的驕傲。就像同樣生活在地球的先輩一樣，他們相信自己腳下的土地，也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耕耘腳下的土地。

    可如今的地球，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就已經很少了，更不用說適合耕種的土地了。而像黃土高坡這樣依然支持農業的適居地，仍然會遭受到極其惡劣的氣候環境困擾。

    黃土高坡的一年十二個月，要經曆長達五個月的寒冬，接著是無休止的沙塵暴。相較來說正常些的天氣，隻有每年七月到八月短短六十天時間。可即使是這些日子裏，你也不會見到藍天白雲。

    七月到八月的這段時間，對於彩陶中學三年級的學生們來說，這是他們一生中最快樂，也是唯一的畢業季了。這六十天，他們將無憂無慮地度過。盡情地玩耍，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因為過了這畢業季，他們就真的長大了，父母不會再為他們tí gòng美味的食物，溫暖的家，暖和的衣服，他們必須自己獨自生活。

    這很殘酷。每年都有很多孩子沒撐下去，或是餓死，或是凍死，或是被沙塵暴卷走。沒辦法，地球不是一個容易生存的地方。能夠離開地球的人，早走了，留下來的，都是最最貧窮，最最可憐的家夥。

    李哲家比起別的家庭來說，要好些。因為他們家擁有一塊不錯的土地。這塊地上能長出玉米，能長出土豆，甚至向日葵。太空城的老爺們是沒怎麽見過活生生的農作物的，再加上李哲家離黃土高原上有名的古董飛船定製工廠比較近，李哲家的這片土地，成了太空城裏那些遊客老爺們願意光顧的地方。

    不過終究是因為太過貧窮，李哲家根本買不起任何農具來搭理農作物，沒辦法給農作物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生長。他們家的農業生產，和千年前的農民一樣，完全靠天吃飯。碰上了壞天氣，李哲家就要揭不開鍋。

    可即使是這樣，李哲的父親仍然不願意等他成年後一個人搬出去住。李父希望李哲就在農田邊上搭個小屋子，和他們繼續生活下去。等到李父老了，這片土地就歸李哲來管理。

    可李哲不那麽想。他討厭土地。他想有一艘自己的飛船，遨遊於無邊無際的星空，想去哪就去哪。他覺得，去哪兒，哪怕是去火星，也比待在地球上好。

    這不怪他，因為地球實在糟透了。

    十六歲的李哲，從出生以來就沒見過藍天白雲，沒見過大海森林。他經曆了十六個沙暴季，十六個雪暴季，十六個鐵雷季。印象裏，天空從來都是灰黃灰黃的，就像老天爺吐了一口濃痰粘到了天空上，整整十六年這口痰都沒化掉。

    老一輩人說起的雨季，李哲從沒經曆過。除了家裏田地裏的植物，他也沒見過任何的綠色。

    李哲討厭死氣沉沉的地球，他向往晴朗夜空裏那漫天閃爍的繁星。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會一邊數著星星，一邊想著那些閃爍的星星裏，是否會住著別的什麽人。

    他會去想，星星上的世界，一定和書裏描繪的曾經的地球一樣美吧。

    星星上的世界李哲無法確定，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太空人老爺們住的太空城市，一定比地球要好上很多。

    因此，李哲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能夠離開地球，住到太空城裏去。

    其實，像李哲這樣想離開地球的年輕人還是不在少數的。年輕一代對土地失去信心想要離開的願望是可以預料的，畢竟雨季已經很久很久沒來了。

    對於這些人來說，離開地球的辦法隻有兩個。一個就是挖到金礦突發橫財。另一個就是參加太空人的陸軍選拔。

    地球資源早已枯竭，挖到金礦很渺茫了。唯一靠譜的隻剩下參加陸軍選拔。

    陸軍這兵種，因為對士兵消耗太大，常常還沒訓練完，士兵就得傷殘七分之一。真正當上陸軍士兵的，大部分也活不過兩年。

    因此，對太空城的老爺們來說，陸軍這兵種，最適合地球遺民這樣的卑賤下人了。畢竟他們的命不值錢。

    每年的畢業季，都會有太空軍校的軍官老爺來地球招收陸軍試練生。不過他們招收的人並不多，往年都是隻招3到5人的樣子。因此，想要被軍官老爺看上，被選中成為陸軍試練生，就必須要比別人強。

    陸軍考核的是體能、耐力和反應能力。隻有在這三項都超過別的孩子，才有可能被選中。而李哲，為了這個陸軍考核，已經準備了整整三年。

    從進入中學開始，他就帶著最要好的兩個朋友陳想和良小艾一起，每天都堅持訓練。5000米負重長跑、仰臥體做、俯臥撐、蛙跳……近乎殘酷的訓練，三人都一起堅持了下來。

    堅持的理由隻有一個，他們真的很想離開地球。隻有離開地球，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再過幾天，畢業舞會結束後，就會迎來陸軍考核。到時候，李哲三年的努力，將會得到檢驗。每到這種改變人生的關鍵時刻，正常人都會感到異常的焦慮。李哲更是如此，他很害怕。他害怕自己沒有通過考核，沒被選中成為陸軍試練生。

    如果這樣的話，他就隻能一輩子待在地球上，繼承老爹的土地，然後像老爹一樣，將一生浪費在種地這件事上。

    夜已深，星光點點。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李哲失眠了。他開始胡思亂想，想自己要是沒被選中怎麽辦。可越是這樣胡思亂想他就越是睡不著。於是，他隻好背著父母，偷偷摸摸地逃出來，做夜間負重長跑訓練。

    剛出了村子，來到沙防堤的邊上，李哲便遇到了陳想。陳想是個皮膚黝黑的胖高個兒，看上去憨憨的，實際上卻機靈得很哩。

    “李哥，你也來啦？”陳想跑過來說。

    “你怎麽也，睡不著嗎？”李哲問。

    “是啊！睡不著，索性出來跑步。”陳想指著沙防堤之上的身影說：“當然，我也是陪小艾一起來的嘛。”

    李哲看向沙防堤上俏麗而熟悉的身影。淡淡的月光下，調皮的馬尾辮子隨著躍動的步伐翩翩起舞。接著月光，小艾身體的曲線越發的突出。李哲不禁感慨，三年時光，那個曾經的小丫頭真的已經長大了，長成這幅大měi nǚ的模樣。

    陳想見到李哲盯著小艾的身影發愣，自是壞壞地調笑起來：“我說哥！再過幾天就是畢業舞會，我聽說小艾還沒有舞伴哦！咱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別猶豫了，你這樣拖著，大家都很累的。”

    “說什麽呢？我隻是把小艾當mèi mèi的……”李哲無力地辯解。這話他自己都不信。

    陳想搭著李哲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別逗我了，李哥。我還不清楚你嘛！都暗戀人家這麽多年了……我跟你說啊，小艾也對你有意思的。”

    “別說了，死胖子你什麽都不懂！”李哲生氣地甩開陳想的手。

    陳想也不油了，而是一本正經道：“好了好了，我們一起訓練吧。晚上可不安全，我聽說前天隔壁班有個小子晚上出來的時候，被沙鼠襲擊了呢！”

    李哲自然也是知道這個的。他也挺擔心小艾一個人在沙防堤上跑步的。於是他立即加速跑上去，追上小艾。陳想也不甘示弱，緊緊地跟上李哲的步伐。

    很快，兩人追上了小艾。良小艾並沒有感到特別的意外。她很熟悉這兩個家夥。

    “你們也睡不著嗎？”小艾邊跑邊問。

    “是啊，再過幾天就要考核了。”李哲說。

    “緊張嗎？”三rén miàn麵相覷，最後會心一笑。

    “一起努力吧！”

    隻是，沒人告訴這三個少年。地球的夜，毒得很。因為溫度驟降的關係，無論是空氣裏的沙粒鐵塵，還是毒粉毒氣，都會沉澱下來，導致地表的氣體環境根本不適合人類進行劇烈的運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