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聽聽我是怎麽看破你的？”趙高咧了咧嘴，把混著血液的唾沫吐在地上。

    “想。”年輕人點點頭，“我自認為自己裝得天衣無縫，而且盡量避免了在公眾場合露麵，你們上校的那位老朋友甚至都沒有看穿我是個贗品，你是如何認定我才是一切的幕後黑手？”

    “把一切的可能性都排除之後，剩下的那個選項，就算再不可能，也會是事實。”趙高說，“相比於其他人，我更容易懷疑你……執行部和蜂鳥小組的蠢貨們對上校都是無條件信任的，怎麽也不可能懷疑到你身上去。”

    “那麽我是如何潛入這裏的？”年輕人問，“你們的防衛很森嚴，如果有陌生人入侵，很難不引起察覺。”

    趙高沉默片刻，“你沒有入侵安全區。”

    年輕人一怔。

    “如果我沒猜錯，你一直就在學院裏，你在安全區裏潛伏了大半年。”

    年輕人笑著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我怎麽可能在防衛如此森嚴的地方潛伏這麽長時間？你們的執行部會察覺到的……就算我能易容成另外一個人的樣子，也沒法完全複製出他的人格和生活習慣，時間一長必然會引起懷疑。”

    “當然，你裝扮成任何人都會有人懷疑，但有一個例外。”趙高說，“沒人會懷疑一個精神病的生活習慣和人格變化，對麽……約翰·瓊斯先生？”

    年輕人瞬間有些錯愕。

    “去年的殺戮者襲擊事件當中，執行部在學院外的禁區裏發現了你，他們以為你是真正的約翰·瓊斯，實際上真正的約翰·瓊斯在碰到你之後就死了，你裝成約翰·瓊斯的樣子倒在地上，讓執行部把你帶了回來……這是為什麽我剛剛說你沒有入侵安全區。”趙高說，“你當然沒有主動入侵安全區，是執行部把你帶進來的。”

    “你裝成一個遭受驚嚇過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記憶受損，認知障礙，你的所有異常都能以此得到解釋，所以沒人會懷疑你。”趙高接著說，“阿爾伯特教授以為你有多重人格，其實這些全部都是假的，你用超乎尋常的演技騙過了一個心理學專家，並成功地讓他相信你隻是個大腦受損的病人……你真是個戲精。”

    年輕人怔忡半晌，哈哈大笑起來，他大力地鼓掌，“說下去！”

    “你裝成一個精神病人在學院裏待了大半年，在這段時間裏你有足夠的機會摸清楚安全區的一切，包括麥斯威爾·肖恩其人。”趙高說，“如果我沒猜錯，那頭藏在學院地底下的殺戮者也是受你操縱的吧？那些蠢貨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拚死幹掉了那頭怪物，卻不知道罪魁禍首就站在身後幾百米的醫院裏看著他們。”

    “還有呢？你還知道些什麽？”年輕人饒有興趣地問，“你是什麽時候猜出約翰·瓊斯就是我的？全部都告訴我。”

    “我仔細看過阿爾伯特的診斷記錄，他把你們之間所有的對話全部都記了下來，其中有一段記錄是這樣的……羅格斯:你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對不對？你的另一個名字是什麽？約翰:我的另一個名字是……夜……不，約翰·瓊斯。”趙高回答，“我一直在想那個突然出現的‘night’究竟是什麽意思，直到後來我在禁區裏抓屍鬼時碰到了你的替身，我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就是‘nightlord’，night是這個詞組的前麵一半，它翻譯過來就是‘夜王’。”趙高抬起頭，“夜王是你的自稱，我想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之後立即意識到約翰·瓊斯有問題，但我沒能及時趕回來，因為我和陸巡在越過黃浦江的時候遭到了塞壬女妖的襲擊。”

    “那東西埋伏在大橋的橋底下，它在我們越過斷橋的一瞬間躍了上來，我跟著它一起墜入了黃浦江，如果我不這麽做整輛車都會被它扯下去，落水的一瞬間就有四頭塞壬女妖撲上來追殺我，我費了很大的勁才逃出來。”趙高說，“那時我才意識到江裏有個塞壬女妖的巢穴，而且這些女妖都不是野生的……它們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對不對？”

    “哦？”年輕人眯起雙眼，“你為什麽這樣認為？”

    “這座城市我和你一樣熟悉，我在禁區裏生活了很多年，跟我那個蠢……”趙高滯了一下，把最後兩個字跳了過去，“在上海海軍軍事學院安全區還未成立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這片廢墟裏掙紮求生了，那時候的上海市裏根本就沒有殺戮者，這些塞壬女妖就像是突然出現的，但殺戮者這樣的高等狩獵者是不可能突然出現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放養了它們。我和陸巡在捕捉屍鬼的時候，曾經發現過大批新死的屍體，它們身上都有變異和動過手術的痕跡。”

    年輕人點點頭，示意繼續。

    “你的手上有幸存者。”趙高說，“你在用他們做試驗，你用你的血液和細胞讓他們變異成了獵人。”

    年輕人沒有否認，他扭頭看了趙高一眼，“因為我很好奇。”

    “好奇？”趙高皺眉。

    “我很好奇，生命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呢？”年輕人悠悠地說，“無論是狩獵者，你們人類，還是我……我生在一個地獄裏，當我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我會思考所謂人類，所謂獵人，究竟是什麽？我又是什麽呢？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探尋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隻是個錯誤。”趙高冷聲說，“一個錯誤鑄就的怪物。”

    “不……我是神。”年輕人笑笑，笑容幹淨得像是清晨的陽光。

    “你僅僅為了這樣一個無聊的問題就殺死了成百上千的人。”趙高很憤怒。

    “你們人類為了找出疾病的治療方法也會犧牲成千上萬的小白鼠和猴子。”年輕人擺了擺食指，“這種行為和我所做的沒有任何區別。”

    他接著蹲下來，輕輕拍了拍趙高的肩膀，笑著說:“我手上還有一百多個幸存者哦，如果你能戰勝我，他們都將是你的……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們言歸正傳，接著說，你是怎麽看破我的？我承認你看穿了我的前半部分計劃，我確實假扮成了約翰·瓊斯，那麽後來呢？後來的那幾天裏，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