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從來不知道屍化可以控製到如此細致的地步，從根本原理上來說，蜂鳥小組的成員們其實都能進行屍化，但除了趙高和檸檬，其他人都沒有把變異程度壓製在極限之下的能力。貝兒雷赫風暴羅成這些人，一旦進入屍化狀態，末日病毒就會摧枯拉朽地摧毀體內正常的細胞組織，他們會立即變成失去理智的喪屍。

    趙高是這個世上屍化控製能力最強的人類，但也沒法像夜王這樣隨心所欲如臂如指。夜王甚至能單獨控製身體的某個部位發生變異，比如手腕……屍化是如雪崩般的過程，如果說趙高竭盡全力能擋住千萬噸的雪瀑，讓它們在衝進懸崖之前停下來，那麽夜王就可以隨意控製雪崩的走向和速度。

    夜王的手腕上密布深青色鱗片，他剛剛就是靠著這個硬扛住了趙高的兩刀，顯然這層防禦的硬度極其驚人，趙高能一刀斬開鋼板卻無法破開夜王的鱗片。

    趙高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合金鋼切削出來的刀刃已經豁口了。

    真硬。

    夜王慢慢撫摸自己的手腕，毫發無損。

    凡人挑戰神明，實力差距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

    在一個刀都剁不動的超級烏龜殼麵前，什麽流派什麽技巧都是空談，當對手的少林金鍾罩已經大成的時候，你該考慮的不應該是把乾坤大挪移換成易經筋，而是要把倚天劍換成一把粒子震動刀來試一試。

    否則對方站在原地不動讓你砍你都傷不到他分毫。

    更何況夜王不可能站在原地不動。

    下一刻夜王動了，趙高的回合結束了，作為金茂大廈的主人夜王表現出了作為東道主的十足風範，他讓趙高先動手，算是魔王對勇者的獎勵，抑或是作為終極大boss的驕傲與矜持。現在該他動手了。

    趙高持刀再上。

    兩人在大廳中央相撞！

    夜王什麽兵器都不需要，他雙手握拳與趙高的長刀正麵相抗，這個白衣青年看上去纖瘦清秀，動起武來卻是個黑旋風似的人物，他不躲避也不走位，隻硬生生地掄起拳頭一通猛砸，每一拳都勢大力沉，趙高感覺自己像是在少林寺裏闖十八銅人陣。

    趙高的速度遠比夜王要快，他身上沒有夜王那樣的龜殼，不敢用身體硬接對方的拳頭，夜王一拳能把合金鋼的刀刃打裂，兩人打起來時大廳裏的“鐺鐺”聲不絕於耳，雙刀劇烈地震動。趙高繞著夜王行走，旋轉身體揮舞雙刀，每一刀都被夜王用手接住，火星四濺。

    夜王站在大廳中央，沉穩得像個老拳師，他目視前方，沒有用雙眼捕捉趙高的行蹤，但後者的每一刀都在他的腦子裏。夜王依靠耳朵來判斷對方的出刀方向，趙高的刀再快，也快不過聲音。

    趙高大喝一聲，橫刀斬向白衣青年的後頸。

    夜王抬手，用手背抗住了這一刀，緊接著反手抓住了刀刃，趙高的動作一滯。

    青年輕鬆地掰斷刀刃，轉身一拳猛擊在趙高的胸腹。

    趙高被擊退，手中的斷刀脫落在地，他後退了差不多十米遠才把這一拳的力道完全卸除，趙高捂著腹部跪坐下來，一隻手持刀撐地，汗流浹背，大口喘息。

    夜王活動手腕，看上去很輕鬆。

    一回合已過，高下立判。

    “在很久以前，像你這樣的人，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叫做‘攜帶者’。”夜王悠悠地說，“嚴格地來說，你在攜帶者當中並不算是最強的。”

    趙高抬起頭，皺眉，“攜帶者？”

    “看來你們的上校什麽都沒告訴你們啊……你應該清楚，你和蜂鳥小組的成員，都是源於某個計劃而誕生的。”夜王說，“明麵上他們對外聲稱是末日病毒全球防疫計劃。”

    趙高點頭，“我知道。”

    “那項計劃當中出生的新生兒就被稱為‘攜帶者’，攜帶者擁有對末日病毒的抵禦能力，準確地來說，攜帶者的體內正常細胞和末日病毒能共存。你不是第一批攜帶者，也不是最後一批。”夜王接著說，“這個計劃非常龐大，人類製造出了數以萬計的攜帶者。”

    趙高吃了一驚，數以萬計？也就是說，像蜂鳥小組這樣的人有上萬個？

    “你在這上萬個攜帶者當中不能算是最強的，比你更厲害的攜帶者其實也存在，不過他們都被銷毀了。”夜王用手指點了點腦門，“仔細回憶一下，你以前或許也見過它們呢。”

    趙高呆住了，時光回溯，他又仿佛回到了那個混亂，血腥，燃燒的夜晚，那天晚上他帶著某個女孩從地獄裏逃出來。趙高想起了走廊兩旁那些厚實的鐵門，門上貼著紅色的標誌，門內傳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把這些忘記了，但此時趙高才發覺在自己的心底，一直都有一條燃燒著的走廊，走廊上那個男孩帶著女孩亡命奔逃，兩邊是無窮無盡的鐵門。

    趙高的頭疼起來。

    “比你更強的攜帶者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了，它們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變成獵人。”夜王說，“正常情況下獵人隻由動物變異而來，人類是不會變成獵人的，但攜帶者不是正常情況，你們是人為製造出來的。”

    “人類為這些東西感到恐懼，因為他們意識到自己創造出了某種比獵人更可怕的怪物。”夜王接著說，“所以攜帶者們開始被銷毀，它們被殺死然後丟進焚屍爐裏高溫焚燒，盡管他們製造出了成千上萬的攜帶者，但真正存活下來的卻很少。”

    “人類真是可怕的生物。”夜王最後說。

    趙高一愣。

    “這難道不可怕麽？”白衣青年笑笑，“那些攜帶者其實都是不到十歲的孩子，就被人拉出去秘密處決，屍體被包裹在白布裏，扔進焚屍爐……這樣的屠殺在過去的幾十年裏無數次地重複上演。人類其實是比獵人和病毒更殘忍的生物。”

    “那是因為它們是怪物。”趙高沉聲說。

    夜王久久地看著趙高，歎了口氣。

    “但那不是他們的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