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盛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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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巡緊貼在門邊上,貝兒屏住呼吸。

    他們能聽到門外的走廊上有尖銳刺耳的刮擦聲,聽上去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黑板,陸巡和貝兒都知道這是貓妖在牆壁上攀爬,貓妖沿著走廊爬過來,一扇一扇門地檢查,它把頭探進房間裏張望。

    貓妖逐漸接近陸巡和貝兒藏身的隔間,它在搜尋那個人類……貓妖是很聰明的生物,它能察覺到有人類在這裏,但它不知道在哪個房間裏。貓妖依次推開鐵門,一陣接一陣的“嘎吱”聲,越來越近。

    冷汗順著兩人的脖子流下來浸透了衣領,走廊外忽然寂靜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死寂讓兩人心頭一跳,陸巡悄無聲息地一把拉過貝兒,把女孩摟在身前緊緊地捂住她的嘴,然後背靠著牆藏在門後,摘下夜視儀熄滅手電筒。

    貝兒渾身都在發抖,如果不是陸巡抱著她恐怕得驚叫出聲。

    “嘎吱——”一聲,鐵門被慢慢推開了。

    兩人屏住呼吸,一個女人的頭顱慢慢探進來,它的脖子像蛇一樣長,貝兒從未見過這樣的貓妖,它身體爬在門外的牆上,頭卻能探進門來……這怪物有半米長的畸形脖頸,柔軟得能盤繞起來。

    陸巡貝兒和這怪物隻有一門之隔,陸巡一隻手捂住女孩的口鼻,另一隻手悄悄握緊了手槍。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幹掉這怪物,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和這鬼東西起衝突。

    這座隔間比廚房大不了多少,貓妖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房間,確認這裏沒有人,有點失望,慢慢把頭縮了回去。

    片刻之後,門外的走廊上又響起刮擦聲,一陣一陣的開門聲逐漸遠去。

    陸巡鬆開貝兒,兩人癱軟倒地。

    冷汗像開閘放水那樣從全身的毛孔裏湧出來,陸巡和貝兒都大口喘息,女孩抬手擦汗,“剛剛那是什麽鬼東西?貓妖?”

    陸巡扭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我在找幸存者的時候撞上的,它藏在地下二層的一條走廊裏,像變色龍那樣捕獵……那東西的脖子其實有一米多長,它能把自己的頭射出去撕咬獵物。”

    陸巡回想起自己剛剛碰到這怪物時著實被嚇了一跳,它的身體藏在暗處,隻有一個頭顱在眼前晃來晃去,乍一看像是一隻長著女人頭顱的蛇。

    “你剛剛說的喪屍是什麽意思?”陸巡問。

    “我遭到了大批喪屍的追殺。”貝兒回答,“每一個房間裏都是喪屍,它們湧出來追我。”

    陸巡皺著眉頭,沉吟片刻。

    “我檢查過了,這裏沒有喪屍,也沒有幸存者。”陸巡搖搖頭,“隻有貓妖,我一路走過來,看到的所有房間都是空的。”

    女孩有點詫異,她起身湊到門口朝外張望,走廊上果然空空蕩蕩,剛剛追擊她的那些感染者全部人間蒸發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貝兒呆了呆,有點頭疼。

    “可能是幻覺。”陸巡抬頭四顧,輕輕撚了撚食指和大拇指,“重炮你注意到沒有?我們從進入地下開始,這裏就一直彌漫著很濃的腥臭味……我原本以為這是什麽東西腐爛了散發出的氣味,現在看來應該不是單純的腐敗味道,這種氣體應該有麻醉神經或者致幻的作用,就像一氧化氮那樣,你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吸入這種氣體,所以產生了幻覺。”

    “是幻覺?”貝兒吃了一驚,她愣愣地看著陸巡,“為什麽你不受影響?”

    陸巡撓撓頭,“我從小就不受這些東西影響,麻醉劑致幻劑什麽的,對我無效。”

    “這麽說……我看到的那些孩子也是幻覺?”貝兒喃喃。

    “孩子?”陸巡有點摸不著頭腦。

    貝兒的臉色忽然慌亂起來,一片煞白。

    ·

    ·

    ·

    “當啷”一聲,步槍從貝兒的手上脫落,砸在地板上。女孩的手抖得厲害,甚至握不住槍柄。

    接著她渾身都像糠篩似地發抖,搖搖晃晃地趔趄了一步,差點站不住腳。

    陸巡站在她身後,也慢慢瞪大了眼睛。

    他們眼前的地板上倒著三具小小的屍體,三個孩子浸泡在血泊裏,身上的衣服被血液染成了黑色,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年齡最小的男孩看上去隻有六七歲,頭部中槍,半個天靈蓋都被掀掉了,瞳孔茫然地擴散。

    另外兩個是女孩,一大一小,小的看上去十三四歲,一身連衣裙,隻剩下半張臉,她仰臥在血泊裏,一隻無神眼睛瞪著天花板。更大的那個女孩看上去也隻不到十五歲,她的身體幾乎被子彈撕碎了,手腳四肢折斷,眉心正中一槍,後腦爆開。這一次貝兒才真正看清了他們的麵孔……什麽枯死的臉皮什麽暴露的脊骨什麽血肉模糊的麵孔其實都不存在,都是貝兒的幻覺。

    唯一不是幻覺的,是貝兒射出的子彈和這三個孩子的屍體。

    陸巡也驚呆了,他看得出來這三個孩子曾經是活生生的正常人,但他們為什麽會慘死在這裏?

    貝兒慢慢靠近,她蹲下來撫摸孩子的屍體,那個白裙女孩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她。如果沒有中槍,這會是個很漂亮的金發小姑娘。

    還有那個小男孩……也很可愛。

    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

    現在想來,那個白裙女孩嘴裏叫的姐姐其實就是貝兒,這些孩子躲藏在手術室裏,察覺到了動靜,看到了貝兒以為是救兵,所以才小心翼翼地開門出來。

    貝兒想著那個白裙女孩怯生生地邊喊自己姐姐邊摸過來,她那麽恐懼那麽慌亂,需要一個人來安慰來保護,她鼓足了勇氣才敢靠近自己,她有那麽一刻肯定以為自己得救了……但迎麵而來的子彈讓她倒在血泊裏。

    自己不僅殺了她,還殺了她的姐姐和她的弟弟。

    “不……不要啊……”

    貝兒跪倒在血泊裏,打擺子似的渾身打顫,她慢慢把孩子們的屍體抱起來,摟在懷裏,埋頭痛哭。

    哭得幾乎撕心裂肺。

    陸巡站在邊上默默無言,他頭一回看到貝兒哭成這樣,這種鑽心的疼痛他曾經也感受過,除了痛哭你想不出第二個發泄的渠道,這種悲傷和痛苦緊緊地攫住了你的五髒六腑,你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胸膛看看自己的心還在不在。

    貝兒把白裙女孩的屍體摟在懷裏,她好不容易發現了幸存者,但他們卻全部死在了自己的槍口下。

    老賈沉默許久。

    “這也是夜王玩弄人心的手段麽?”

    陸巡沒有回答,女孩喉嚨嘶啞的哭聲在死寂的走廊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