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兒的精神顯然有些恍惚，她犯下了大錯，痛哭流涕追悔莫及，所以沒能注意到循聲而來的貓妖。

    那隻貓妖沒有走遠，手術室門前的動靜把它又引了回來，它一點一點地出現在走廊拐角，露出半張臉來偷窺。

    陸巡很警覺，他站在女孩邊上環顧四周，發現了那張藏在牆角後的女人麵孔，吃了一驚。

    雙方同時動了。

    陸巡向前躥了一步，撲上去抱住貝兒，與此同時抬起自動步槍的槍口，扣動扳機，子彈呈扇形射出去，打在對麵的牆壁上。

    貓妖猛地躍了過來，陸巡的子彈擦著它的身體掠過，貓妖身在半空之中，像變色龍彈出舌頭那樣射出了自己的頭顱，這一瞬間它的脖頸拉伸到了極限，超過了一米，這個畸形的怪物一口咬在陸巡的背上，它本來是衝著貝兒去的，在它眼中貝兒顯然要更容易對付。

    但陸巡撲上來護住了貝兒，他摟著女孩把她死死地壓在身下，貓妖一口咬在了他的背包上，陸巡的包裏裝著槍支彈藥急救藥品，貓妖咬住背包開始用力縮回脖子，陸巡差點被生生地扯開，這東西不知道哪來這麽大的力氣，按理來說脖子上又沒有肌肉，脊椎骨也是非常脆弱的結構，但這怪物竟然敢把脖子當做狩獵工具。

    貝兒被嚇傻了，她抱著白裙女孩的屍體躲在陸巡的懷裏，陸巡鬆開步槍，怒吼一聲拔出腰間的匕首，轉身狠狠地紮在了這條惡心的長脖子上。

    血泉噴湧，貓妖哀嚎著鬆口，立即把脖子收了回去。

    “不知道脖子是要害嗎傻叉！敢把自己的脖子暴露在敵人麵前的天底下也就你獨一份了！”陸巡怒罵，帶著貝兒在地上翻滾，貓妖落在他們的身後，拔出插在頸側的匕首，陸巡這一刀沒能造成多大的傷害，這頭貓妖的頸部顯然生長著強有力的環狀肌肉，匕首插進了肌肉裏，被肌肉夾住了，沒能真正深入切斷動脈血管。

    陸巡帶著貝兒衝進走廊盡頭的手術室裏，轉身抵住門。

    貓妖緊隨其後，它徒勞地在門上瘋狂地撞擊，撞得哐哐作響。它把爪子從門縫裏探進來，瘋狂地抓咬撕扯，陸巡拚盡全力才能把門抵住，抽出手槍從門縫裏探出去開了一槍。

    貓妖哀嚎一聲，被擊退了一步，陸巡趁著這個空擋把門鎖上了。

    陸巡鬆了口氣，坐在地板上，拍了拍貝兒呆滯的臉，兩人都是滿身血汙，貝兒的臉都哭花了。

    “回魂啦傻姑娘。”

    貝兒一愣。

    “無論你再怎麽傷心，已經死了的人都不會回來。”陸巡坐在地上休息，筋疲力盡，“哭有什麽用啊？滿朝公卿，徹夜啼哭，能哭死董卓否？”

    貝兒抬起頭來。

    “她死的時候我也哭，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眼淚都哭幹了嗓子也哭啞了，但我還是連她的屍體都沒有找到。”陸巡低聲說，“如果我真想做點什麽，就不應該是坐在學院裏哭，而是帶著刀槍去找夜王，讓他付出代價。你也一樣，如果你真想為那個三個孩子保仇，那麽你就應該去找夜王，把那個王八蛋千刀萬剮，千刀萬剮，千刀萬剮。”

    貝兒打了個哆嗦，陸巡的聲音低沉，但帶著咬牙切齒的滔天恨意。

    這樣的語氣，她之前隻在趙高的口中聽到過。

    陸巡慢慢站起身來，摸索著去開燈，手術室裏很可能有電，他很快就找到了電燈開關，日光燈閃爍著亮了起來，陸巡和貝兒摘下夜視儀，眯起眼睛遮擋強光。

    果真是一間手術室，兩人都有些吃驚。

    房間正中的天花板上吊著無影燈，無影燈下擺著一張金屬床，床邊是輸液架，陸巡看到了各種各樣的生命維持器械，從呼吸機，血壓計到心電圖，這些醫學器械圍繞在四周，對麵牆壁上掛著一麵大號的液晶顯示器。

    兩邊的牆邊擺著高大的架子，架子上擺著玻璃的瓶瓶罐罐。

    陸巡和貝兒的視線落在那些玻璃器皿上，頭皮一陣發麻，兩人都有些反胃。

    玻璃罐子裏泡著各種各樣的胚胎和人類嬰兒，它們有不同的大小，發育程度格不相同，有的隻有一個蠶豆大小，有的已經成型了，看上去有八九個月大，閉著眼睛蜷縮在罐子裏，看上去栩栩如生，還像是活的。所有的胚胎都泡在防腐劑裏被做成了標本，不光是人類，陸巡還看到了未曾見過的胎兒，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卻是一條盤繞的蛇尾，還有一些完全畸形的個體，比如有個幼體從脊背上生長出四條細弱的手臂。

    “塞壬女妖。”老賈有點驚訝，“塞壬女妖是夜王製造出來的。”

    陸巡點點頭。

    很顯然，這裏是夜王用來改造人體的車間，所有的塞壬女妖都是從這裏生出來的，那些變異成功的個體被夜王放到了外麵，變異失敗的個體就被裝進了福爾馬林的罐子裏。

    陸巡稍稍估計了一下，這間手術室裏大概有上百個胚胎標本，夜王幹這件事顯然幹了很多年。

    這世上終於有人比阿利安娜更變態了。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貝兒問，“還繼續往下找麽？”

    陸巡站在架子前，“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裏能找到幸存者的可能性不大，他們或許之前生活在這裏，但後來被夜王轉移了，我們撲了個空。”

    貝兒點點頭。

    “能不能試著聯係地麵？”陸巡扭頭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房門，那頭貓妖還不死心，它仍然在用爪子刨門，“如果能聯係上雷赫和風暴，我們就能讓他們派人來救援。”

    貝兒搖頭，“信號被隔絕了，聯係不上風暴他們。”

    兩人都嚐試用耳機聯係地麵，但無線電波沒法穿透他們頭頂上的泥土，他們現在被困在了這間手術室裏，兩人都筋疲力盡，門外還有一頭畸形貓妖虎視眈眈。

    陸巡看了眼自動步槍，彈匣已經打空了，現在這把槍就是廢鐵。

    貝兒的自動步槍落在了門外，他們連把靠得住的武器都沒有了，陸巡來之前帶著自動步槍，手雷，手槍和匕首，但是一路走來基本上都耗光了，他現在還剩下一把伯萊塔92f手槍，彈匣裏還剩下四發子彈。靠著一把手槍和四發子彈陸巡沒法對付貓妖。

    貝兒的超級狙擊步槍還在，不過這玩意在貓妖麵前和燒火棍差不多。

    陸巡按著耳機在手術室裏兜圈子，希望能找到一個能接收到信號的地方。

    “陸巡！你看！”貝兒叫了陸巡一聲，然後指了指對麵的牆壁。

    陸巡扭過頭來，發現掛在牆壁上的液晶電視不知什麽時候亮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很詫異。

    誰開了電視？

    但接下來的畫麵讓兩人從詫異變成了驚怒。

    一個身著白色正裝的年輕人，衣冠楚楚笑容滿麵地出現在畫麵中，他慢慢鞠了個躬，舉手投足間都彬彬有禮，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笑著說:“歡迎來到地獄，年輕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