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忽然一愣。

    他沒能把手中的骨刀刺下去，趙高不知什麽時候握住了他的刀。緊接著一股極度龐大的力量從刀上傳過來，夜王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壓製不住趙高了。

    趙高握住刀刃，一點一點地直起身子，刀刃與他的掌心摩擦，割開皮膚肌肉，猩紅的血液順著刀刃滴落，但趙高無動於衷，夜王被逼得倒退一步。

    “這四年來，我確實沒什麽長進……但你也還是老樣子啊！”

    趙高低聲說，聲音低沉嘶啞，如金屬摩擦。

    一聲脆響，趙高竟然硬生生地掰斷了手中的骨刺，他再站起來時和之前明顯不同了，漆黑的鱗片和血管從他的頸側爬上來，原本褐色的虹膜變成了類似爬行類的淡黃色，豎直的瞳孔眯成一條細縫，鮮血淋漓的尖銳骨突穿透皮膚，他的身體內部發出一連串爆豆子般的脆響，甚至連身高都在增長。

    屍化本就是一個極度暴烈的過程，原本人體內正常的骨骼內髒乃至神經結構都會被打亂，驟然增大的血流量和血壓會導致動靜脈驟然擴張，毛細血管破裂，這個過程非常痛苦，正常人根本難以忍受，就算是檸檬那樣挨上兩刀都麵不改色的人在屍化後都會脫力昏迷，換成是其他人，恐怕會因為屍化失血過多導致死亡。

    從血脈與靈魂中抽取力量，從來都不是個溫和平緩的過程，你要與內心深處那個魔鬼殊死搏鬥，把力量爭奪過來！

    趙高向著夜王一拳擊出！

    夜王下意識地抬手硬接，他對自己的力量有自信，夜王本身也處於屍化狀態，很少有人能攻破他的防禦。

    但下一刻他的臉色就變了。

    趙高的拳頭硬得像是一台打樁機，打樁機這樣的機械，製造出來就是要穿透世界上最堅硬的阻礙的，磚牆鐵板鋼筋混凝土，統統突破！夜王的手與趙高的拳頭正麵相撞，瞬間骨折。

    夜王的手骨臂骨在零點之一秒內被縱向壓縮，緊接著一聲脆響，骨頭四麵開花，爆開的骨頭碴子刺破了肌肉和皮膚！夜王吃了一驚，立即後退拉開距離，趙高一拳就打廢了他一條手臂。

    夜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他的右臂和左臂比起來短了十幾厘米，整條手臂中的骨骼寸寸斷裂盡皆粉碎，一片血肉模糊，幾乎已經看不出來是胳膊了。

    夜王抬頭打量趙高。

    趙高站在原地，已經看不出是個人類了……他身上覆蓋著漆黑猙獰的鱗片和外骨骼，身上的線條像刀一樣鋒利，四肢關節都反曲，趙高微微喘息，呼吸起來像是風箱拉動，一雙淡黃色的瞳孔掩藏在麵甲之下，冰冷得看不出絲毫人類的感情。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怪物，就算是獵人，在它麵前都得倉皇逃竄！

    趙高終究還是變成了惡鬼，他想要殺死神，就必須變成魔鬼！

    趙高動了動，身上的關節發出金屬般的鏗鏘聲音。

    “高級屍化？”夜王歪了歪頭，“隱藏得真好，你平日裏裝作平安無事的樣子，實際上末日病毒早就深入骨髓了……你其實也快要死了吧？就算你不到這裏來，你的生命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年，你的侵染程度比那個小姑娘還要嚴重得多。”

    “不過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麽忍受那種痛苦的？那種無時無刻如烈火灼身般的痛苦？你應該疼得滿地打滾精神崩潰才對。”夜王接著問，“是什麽在支撐你？仇恨？”

    趙高不說話。

    夜王挑了挑眉，“連語言能力也喪失了？”

    趙高張口發出野獸般的怒吼，他猛撲上來，又是一拳！

    夜王不敢怠慢，他側身避開這一擊，這一個錯身之間，他的屍化程度猛然提升至百分之二十！

    趙高旋身揮拳，夜王用僅剩的一條左臂格擋，後者被震退一步。

    真強……夜王也忍不住讚歎，趙高不愧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類，他把屍化程度提升到百分之二十都難以抵擋。

    他劃開腿部的皮膚肌肉，再抽出一根骨刀來，夜王用這把刀來對抗趙高的拳頭，趙高屍化之後雙手成爪，和刀刃一樣鋒利。

    雙方的速度都極快，從觀光廳的這一頭打到另一頭，純白和漆黑的影子交錯跳躍，夜王一邊揮舞長刀一邊大吼，趙高也嘶吼，兩人的吼聲在叮叮當當的金鐵交擊聲中此起彼伏。

    “就隻有這樣嗎！就這樣這樣嗎！你還能再強一些！你還能再強一些！再來啊……再來！”

    夜王放肆地狂笑，這才是他想看到的趙高。

    這是神明與魔鬼的決戰！

    “拋棄你的一切！你的生命，你的友誼，你的親情忠誠尊嚴你的仇恨！”夜王瘋狂地咆哮，“在末日的戰場上，一切讓人為之人的東西都是不重要的！它們都是累贅！統統舍棄！麵對你內心的那個魔鬼，然後吞噬它！吃掉它！”

    趙高的嘶吼壓過了夜王的聲音，他像一頭毫無理智的野獸那樣咆哮。

    “快！再快一些！你還能再快一些！”

    夜王的笑聲戛然而止，仿佛被快刀切斷。

    大廳裏陡然寂靜下來，狂風忽地止住，一切都沒了聲息，如同時間靜止空間凝固。

    一黑一兩個身影出現在觀光廳中央，兩人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趙高一動不動，夜王也一動不動。

    不知為何，這場決戰忽然中斷了，就像是拳擊賽場上裁判吹了休息哨。

    一切都靜止不動，唯有鮮血流淌。

    猩紅溫熱的血沿著趙高的手臂流下來，匯聚在手肘處，然後一滴一滴地落下來，血珠砸碎在地板上，很快積起一攤薄薄的血泊。

    夜王慢慢低頭，他看到一隻手臂直直地插進了自己的胸口，那隻爪子完全探進了自己的胸腔，自己搏動的心髒被對方牢牢地掌握在手心裏。

    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手心的冰冷。

    趙高慢慢抬起頭，麵甲下的雙瞳流露出騰騰的殺氣。

    “你輸了。”他嘶啞著喉嚨說，聲音像是鋸子鋸木頭。

    夜王瞪大眼睛，正要說什麽，趙高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猛地攥進了手掌！夜王的心髒連同肺部瞬間被他捏了個粉碎，血花在胸腔內爆開！

    趙高抽出手掌，夜王的身體痙攣著後退，他捂著胸口的傷口，口中溢出黑色的血塊。

    夜王靠在觀光大廳的玻璃幕牆上，無力地頹然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