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的地方照進來一縷光線，特別明亮，充滿著希望。

    藍色的翅膀已經展開，向著那個充滿希望的地方飛去。藍鳳，是生是死，命運已經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裏，勇敢地闖出去吧！

    雲飛看到了幾個黑影，舉著槍，慢慢向自己的方向移動。

    憤怒的承誌已經改變目標，把水刺伸向那些黑影。槍聲，子彈打碎物體的聲音，就在雲飛的不遠處響起。雖然這些人與怪物為敵，但也完全沒想著顧及自己。雲飛趁其中一個黑影被承誌的水刺殺死，迅速逃到實驗台下，並且在桌子底下慢慢挪動，他要遠離這個小戰場。

    “留活口！”

    一個雄壯的聲音剛剛落下，又有一個金屬碰撞到地麵的聲音，那個物體似乎還在地上滾了兩下。

    “承誌小……”

    雲飛記得，這是那個叫做智光的怪物的聲音，他還沒說完，巨響傳來，震耳欲聾。

    炸彈爆炸了。

    實驗台被炸得粉碎，尖銳的玻璃片滿地都是。

    雲飛搞不清自己是被聲音震暈的，還是被桌子的碎片撞暈的，總之，他現在趴在地上，感覺很難受。耳朵嗡嗡直響，眼前的物體還會出現重影。

    遠處，雲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是晟傑。

    玻璃缸的門已經打開，晟傑像自己一樣趴在地上，慢慢地向前爬行著。

    晟傑還活著！

    雲飛興奮不已，他向著晟傑呼喊。可是，他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他不知道是自己聾了，還是自己根本就沒有喊出聲來。晟傑，似乎也沒有發現自己。

    就在雲飛左邊一兩米的地方，本來也是一堵牆，突然間，出現了一道門，並刷的一下打開了。

    死亡的恐懼一次又一次在雲飛的心底升起。他看著晟傑，一邊痛罵著自己，一邊爬進了暗道。

    或許這隻是能暫時躲避子彈的地方，死亡依然會來臨。

    雲飛的感覺開始慢慢恢複，眼前的事物變得清晰，耳鳴也慢慢消退了。他還感覺到，身上的傷口正在發痛。

    雲飛看到，自己所處的，也是一間實驗室，不過沒有外麵的實驗室大。這裏也是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生物實驗儀器，不過雲飛已經沒有心思去想，這些儀器究竟是幹什麽的。他艱難地爬行，藏在了一張實驗台下。

    就在這時候，有人奔了進來，還馬上把實驗室的門關閉。

    “智光叔叔，你要挺著，我馬上幫你療傷！”

    是那個叫承誌的怪物的聲音，從他的聲音裏，還聽出了絲微的哭聲。

    智光的嘴裏似乎說著話，但言語根本就聽不清。或許，他已經奄奄一息。是剛才為了保護承誌，被炸彈炸成這樣的嗎？

    外麵是那群不明人的聲音，有槍聲，有爆炸聲，但實驗室內一片平靜。承誌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那些人能闖進來。

    但是下一個瞬間，一股寒氣突然襲來。糟了，被承誌他們發現，還不是死路一條！

    雲飛下意識地控製自己的呼吸，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

    承誌在實驗室裏到處尋找著什麽，估計是幫承誌治療的藥物或者儀器吧。可是，他沒有找到。承誌又憤怒又悲傷，狠狠地在桌子上錘了兩下。

    “智光叔叔，是我害了你！不……不……是這些人類，我一定要把他們殺光！即使同歸於盡，我也要跟他們拚了！”

    雲飛聽得全身發寒，顫抖起來。

    “承誌……”

    是智光的聲音，非常虛弱，差點就聽不見了。

    承誌撲到地上，跪在智光的身邊。

    智光沒有說話，或許他想說，隻是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候，一個瓶子從雲飛頭上的實驗台滾動，最終來到了實驗台的邊緣。

    嘭的一聲。

    瓶子落地，炸開，滿地的玻璃碎片。

    雲飛無聲地歎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命運竟然這麽不眷顧自己。他的心髒開始飛快地跳動起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雲飛閉上了眼睛，在心底默念著。

    可怕的腳步聲響起，還慢慢向自己靠近。

    任何希望都成了泡影，生命的盡頭已經臨近。

    雲飛咬一咬牙，衝到實驗室的過道上，馬上喊道：“我沒有惡意的！不是我把你們害成這樣的！我不認識外麵那些人，我是無辜的，求求你，不要殺我！”

    雲飛跪到了地上，哀求著。

    承誌本來也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可當他看清楚時，他就抑製不住內心的憤怒，任何的求饒都是徒勞。

    “人類，去死吧！”

    承誌把手舉到半空，像一根巨大的鐵棍。鐵棍向自己的頭揮來，雲飛已不敢再看下去，閉上了眼睛。

    爸爸，媽媽，孩兒不孝，不能照顧你們，再見了！

    藍鳳，你活去了嗎，再見了！

    晟傑，是我對不起你，再見了！

    實驗室裏非常安靜。十秒過去，依然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死亡就是這樣的感覺嗎？碰撞的那一刻，總會有些疼痛吧？

    雲飛睜開了眼睛，承誌的手還舉在半空，他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似乎有些奇怪的想法。

    “可以用這個人類做載體。”承誌對雲飛說：“現在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敢反應，當場就會沒命，聽清楚了嗎！”

    承誌大吼一聲，把雲飛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清……清……清楚了……”

    承誌一手抓住雲飛的領口，把他拎到智光的身邊。

    雲飛終於看到，原來智光已傷得這麽嚴重。他的兩隻手和一隻腳都不在了，背部還少了一塊，血肉模糊，滿地都是他的血。

    承誌湊到智光的耳邊說：“智光叔叔，我接下來要把你的腦袋移植到這個地球人身上。成功以後，你一定要來找我，我還要給你一個藍星人的身體。”

    雲飛終於知道，原來承誌說的把自己作為載體，是這個意思！那跟當年rì běn人在中國人身上做細菌培植實驗，有什麽區別嗎？尊貴的人類，從食物鏈的最頂端掉下來的那一刻，心中會有怎樣的失落。太可怕了，生不如死啊！

    雲飛想動，承誌馬上向他投來寒如冰霜的目光：“你想現在就死嗎！”

    雲飛留在了原地。罷了，生命能多一分鍾就多一分鍾吧，說不定多一分鍾就能看到希望。

    承誌把雲飛搬到一張特殊的床上，剛躺下，自己的身上就罩上了玻璃蓋子。一股淡淡的香味飄來，雲飛頓時感到全身放鬆，所有的苦痛和悲傷都消失不見了。雲飛還發現，身體突然不聽使喚了，腦袋再怎麽想，身體也不會動一下。

    雲飛感覺到有東西伸進了自己的腦袋。

    這一刻，雲飛後悔了。

    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軟弱，這麽沒骨氣！死真有那麽可怕嗎？自己竟然對一頭怪獸下跪求饒，人類的尊嚴都到哪裏去了？

    原來我最恨的人，就是自己。

    在自己腦袋的右上方，先是一陣刺痛，然後有種冰涼的感覺從那裏開始蔓延。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開始在雲飛的腦海裏閃現。他看到了一些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畫麵。還有一個聲音，在自己的心底，他想跟自己對話，隻是力量太小，還發不出聲。

    這時，雲飛聽到了承誌的聲音：“智光叔叔，你看到了嗎，這項不成熟的技術竟然成功了！等一下我還要把自己的力量也移植到你身上，雖然不一定成功，但我隻能搏一搏了。這個弱小的人類，不一定能把你送到我的身邊。智光叔叔，你一定要來找我……”

    雲飛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的腦袋開始被另外一些記憶占據。他看不清了，聽不見了，整個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一切最終消失在黑暗裏。

    “謝雲飛！謝雲飛！”

    是晟傑的聲音，他在門口呼喊著自己。雲飛把門打開，看見他的手裏正拿著一個陀螺。

    “少見哦，竟然來喊我一起上學。誒？你怎麽沒背書包？”

    “上什麽學，今天不用上學！”

    “為什麽？”

    “你沒看天氣預報嗎，說今天可能會有台風，要停課呢。”

    “你這麽早就去學校看了嗎？”

    “沒有，是剛才國添來我家說的。走吧，我們打陀螺去！”

    “太好了！走！”

    課室裏，是老師嚴厲的批評聲。

    “晟傑！雲飛！你們昨天為什麽曠課！”

    晟傑馬上辯道：“是國添告訴我，台風天不用上學的……”

    老師轉向講台下麵的國添：“國添，是你幹的嗎？”

    國添被老師的神情嚇得說不出話來。

    “那雲飛呢，你又為什麽不來上課！”

    “是……是晟傑，他……他跟我說……”

    “你們家離學校很遠嗎？就不會到學校來看看有沒有通知嗎！如果是放假，學校肯定會在前一天通知！”

    “對不起啊，雲飛，”是國添的聲音，“我本來就想騙晟傑的，沒想到他會找你……”

    “國添！你把今天學的課文抄十遍！晟傑，雲飛，你們抄五遍！”

    商場裏，一個賣眼藥的櫃台。

    雲飛初中時就有很深的近視眼，現在已經高度近視了。

    一看著裝就知道是農民的父親就在雲飛的身邊。

    雲飛家並沒有什麽錢，特別是父親這個人，特別吝嗇，以前學校裏要求買一包一塊錢的牙簽做美工用，他都不肯。

    眼藥很貴，一天的量要差不多二十塊錢。而且用了一段時間，雲飛也沒有感到特別明顯的效果。不過雲飛很害怕，他不希望自己的視力繼續差下去。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看了價錢，父親問雲飛：“這東西真的有用嗎？”

    雲飛遲疑了一陣才說：“有。”

    父親看到玻璃櫃裏有幾盒東西，盒子的顏色並不相同，就問那個賣藥的女人：“這些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女人說，“這三種藥藥效各不一樣，針對的人群也不一樣。”

    女人瞧了瞧雲飛佩戴的眼睛，說：“您兒子近視比較深，我建議買金色這一種，999一個療程，作用立杆見影。”

    父親又看了看雲飛，問：“真的有用嗎？”

    雲飛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就要這盒吧。”

    父親遲疑地從褲兜裏拿出沾著泥土的10張100塊錢。他的兜裏也隻有這麽多錢。

    女人動作很快，像是把錢搶過去的。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女人臉上充滿著笑容。

    父親拿著那張找回來的一塊錢，盯著看了好半天，才把它塞進褲兜裏。

    “雲飛，走吧，這些藥回去好好用！”

    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鏡頭在雲飛的腦海中閃現，頻率很高，讓雲飛的腦袋差點炸掉。雲飛控製自己停下來，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剛才都想了一些什麽？

    一片空白。

    我剛才明明想了很多事情啊，那是什麽，為什麽會想不起來！

    心裏一慌，雲飛睜開了眼睛。

    眼前還是一個玻璃罩。雲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他明白了，他的記憶正在慢慢消失，他的腦袋正在慢慢變成別人的腦袋。

    雲飛很憤怒，使勁一拳往玻璃蓋上打。可在他拳頭接觸到玻璃蓋的前一刻，玻璃蓋就打開了。

    雲飛驚恐地坐起來，他害怕見到一個人。不過幸好，那個人不在。他究竟去哪裏了？這隻是雲飛一閃而過的疑問，其實他並不想知道。

    實驗室裏，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很安靜，甚至實驗室外，也聽不到槍聲和爆炸聲了。

    雲飛突然感到，腦袋的右上角，有種特別的感覺。伸手去摸時，雲飛發現，那裏鼓起了一個包。

    雲飛爬出那張特殊的床，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往實驗室的尾部走。

    為什麽要往那裏走？因為那裏有出口啊。我為什麽會知道那裏有一個出口？

    一切都那麽自然，雲飛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對這間實驗室熟悉起來。

    雲飛在什麽也沒有的牆上畫了一個符號，本來空空如也的牆上突然出現了一道門，然後打開。

    門外，是一個熟悉的世界。長著青草，長著大樹，是一個山坡，山坡的底下是一個密林。

    真好，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就在這時候，雲飛聽到了一個聲音。那不是從耳朵傳進來的聲音，而是好像自己在幻想，自己跟自己在腦袋裏對話。很奇怪的感覺。

    “對不起，在這一刻，就把你的身體交給我吧。”

    “你就是智光。”

    “是的。我不是很讚成承誌的做法，但事已至此，你就接受吧。”

    “我不接受。”

    “你隻能接受。你的反抗隻會帶來痛苦而已，不會有什麽影響。”

    “我的痛苦，就是你的痛苦。”

    “是的，但這有意義嗎？”

    “有。”

    “你想幹什麽？”

    “你不是很清楚嗎？”

    “不要。”

    沒有了記憶，隻留下一個空殼，雲飛想不到這樣的人生還會有什麽意義。成為傀儡，成為牽線木偶，做出一些自己不齒的事情，雲飛做不到，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既然是一體，就同歸於盡吧。

    怎麽說，自己也消滅了一個人類的敵人，很有意義的一件事情。

    雲飛頭先往後仰，然後使勁地往前方的牆上撞去。

    可就在頭貼到牆上的那一刻，雲飛停了下來。

    他並不是害怕，他隻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雲飛全身顫抖，他還是相信，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意誌力還是有用的。

    再一次往牆上撞。

    雖然有些吃力，但這一次成功了。

    雲飛的頭流著血，倒在地上。

    他的意識慢慢變得模糊。他摔倒在門邊，半個身體露在外麵。慢慢地，他的身體挪到外麵，落在山坡上，然後在山坡上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