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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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陽市東湖公園蔓延開來的巨藤瘋長了兩天,終於停下了腳步。一個麵積超過10平方公裏的浩瀚森林,突然霸道地橫空出世。在江陽市中心高樓大廈的圍繞之下,綠藤森林如灰色盆子裏的一塊翡翠。

    對某些人來說,十平方公裏的高樓變成了廢墟,損失以萬億計。他們恨死了那個製造這場災難的人。而對另外一些人來說,綠藤森林成為了一個賞心悅目的地方,讓他們忘記這座城市的繁忙,忘記壓力和束縛。

    進行了幾天,砍伐綠藤森林的工事就停止了。對於欣賞這片森林的人來說,他們當然不希望森林被除掉。而對於那些痛恨這片森林的人,他們也不在乎。畢竟高樓已經全被毀掉,砍掉巨藤也無法挽回。一開始的兩天,政府擔心巨藤會不斷向外蔓延,所以使出渾身解數進行砍伐。但是後來,他們發現巨藤已經停止生長,也鬆了一口氣。巨藤奇特,某些人嗅到了其中的商機,覺得可以成為一景。巨藤森林也就被保存下來了。

    一輛直升機在巨藤森林上空盤旋了一會,停在了距離森林一公裏外的一座高樓上。兩個高大的人從直升機裏走了出來。他們披著一件鬥篷,除了臉,全身都遮得很嚴實。他們並不是人類,而是藍星人。其中一位似乎大病還未痊愈,需要另外一位攙扶著。

    “承誌哥,這裏風景真不錯!”說話的,是剛被營救出來沒多久的念翠。她趴在欄杆上,臉上充滿著燦爛的笑容。

    “這裏風大,你不要緊嗎?”承誌關切地問。

    “你要是再把我關著,我才沒辦法好起來。我已經被黑暗籠罩十年了,我不想再過那種生活。”

    “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不能早些把你救出來,讓你受了這麽多苦……”

    “承誌哥!你都說些什麽呢,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念翠衝承誌一笑,“除了我媽媽,我相信這個世上最愛我的人就是你了。我被他們抓住的那段時間,你也肯定受住了煎熬。”

    承誌摸了摸念翠的頭,笑著道:“你跟靈珠阿姨真像,是個勇敢的女人!”

    念翠看了看承誌,又轉過頭盯著綠藤森林看了一會,感慨道:“真美,真希望天天都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色。”

    “你放心!”承誌拍著胸膛說,“有哥哥在,你一定能天天看到這樣的景色,甚至是更美的景色!”

    “隻是……”念翠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憂鬱的神情,“我們每次出來都要做足準備,還要擔驚受怕,這種日子……”

    “這種日子很快就會結束了。”承誌堅定地說:“我爸爸已經在籌劃。我相信他能給我們帶來一個全新的生活。”

    念翠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在綠藤森林出現後的兩個星期裏,江陽市風平浪靜。藍星人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超特組也仿佛消失了一般。人們對藍星人發起攻擊的恐慌心理漸漸褪去,生活又走上了正常的軌道。

    在營救念翠的行動以前,晟傑和劍宇已經開始處理公司的資產。他們知道,采取行動之後,公司就無法經營下去了,超特組甚至會凍結他們的資產。他們以第一階段獎金的方式,向員工發放了一筆巨額資金。這其實就是一筆遣散費。

    瀅萱和張珺戶頭收到的錢更多。晟傑和劍宇名義上說,她們雖然不是股東,但算是創始人,應該有所表示。

    果然,在綠藤森林出現以後,超特組采取了行動。而這次行動的執行人,是劉劍心。晟傑和劍宇並不清楚,超特組是怎麽找上劉劍心的,但不得不承認,劉劍心是個對付他們不錯的人選。在除掉他們公司這件事上,劉劍心絕對忠誠,絕對盡力。

    劉劍心先是向公安部門tí gòng了自己為雲飛和晟傑製造的假身份,當然,他沒有提到是自己偽造的。jǐng chá先是對雲飛和晟傑發出了追捕,後來還對他們名下的財產進行了凍結。劉劍心又向jǐng chátí gòng了劍宇和兩名犯罪嫌疑人合夥的證據,讓jǐng chá以窩藏罪犯或夥同犯罪的名義向劍宇發出了追捕。

    雲飛三人在簡單處理公司的事務以後,就離開了公司,這才逃過jǐng chá的抓捕。他們現在的財產,隻有身上不多的xiàn jīn。雪上加霜的是,超特組tí gòng了三人協助藍星人的證據。在這種時候,能給他們冠上的最合適的罪名是危險人類安全罪,可惜目前法律上還沒有這樣的罪名。三人被提起了公訴,以危險國家安全罪的罪名,全國通緝。

    因為君健公司的員工持有了少量股份,法院沒有對公司進行查封。劉劍心對君健公司的xiāo shòu商威逼利誘,讓他們停止向君健公司進貨。君健公司的xiāo shòu渠道被堵死了,大量產品積壓下來,資金也沒辦法流轉。就在這個時候,劉劍心提出了dī jià收購的邀約。公司裏的人雖然不太願意,但這已經是他們唯一能選擇的路了。劉劍心成功收購了君健公司。

    在茂德市的一座矮山上,有一座已經廢棄的廟宇。這附近的居民本身就不多,在開發區擴大以後,居民們都遷到了別處,廟宇也就鮮有人至。

    雲飛、晟傑和劍宇三人,目前就藏在此處。這裏並不算安全,隻是勝在可以遠眺君健公司而中間沒有阻隔。他們買了一台望遠鏡,關注著公司和劉劍心的動態。

    起初雲飛和晟傑都不知道劉劍心會收購公司,他們勸瀅萱和張珺留下,畢竟出來找工作不容易,而她們在公司裏待遇還不錯。如今,他們開始有些擔心,不知道劉劍心會做出一些什麽事情。

    在觀察了幾天之後,雲飛和晟傑發現,劉劍心除了公司事務,並沒有私下裏跟瀅萱和張珺接觸。他們暫時放下心頭大石。不過,他們認為劉劍心收購君健公司必定心懷叵測,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麽,還需要密切關注,時刻提防著。

    三人在荒山廟宇裏過了接近兩個星期的艱苦日子,思忖著下一步的計劃。

    走到如今的境地,劍宇是始料未及的,而且有些後悔。營救念翠之前,他的處境跟雲飛和晟傑都不一樣。晟傑是shā rén犯,在人類社會裏已經走投無路了。而雲飛,他雖然沒有真正shā rén,卻也一直帶著銷不掉的犯罪嫌疑。同時,雲飛已經是半個藍星人,沒有任何人脅迫,他也會參與營救念翠的行動。

    睿明以家人的安危要挾劍宇,讓他參與到行動中。但這並不是劍宇同意的真正原因。兩個文明和諧相處的理想,劍宇從未放棄過。睿明提出,隻要救出念翠,就能消減承誌的怨念,他也不會再采取過激的行為。這深深地打動了劍宇。他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隻要一方願意讓步,和解就近了一步。

    可是,劍宇未曾想過生活會變得如此窘迫。他賬戶上的錢已經全被凍結,手上的xiàn jīn省著用也隻能挺兩個月左右。最讓他痛苦的是,自己成了人類社會裏的獵物。每一個人都是捕獵者,他必須見人就躲。劍宇時常聽到廟宇附近有人聲,整個人都會變得驚慌不已。其實,真正的人聲隻是少數,更多的是劍宇的心理作用。

    即使是雲飛和晟傑,他們也想早日擺脫這種東藏西躲、天天擔驚受怕的生活。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營救念翠以後,投靠藍星人。藍星人擁有幾個不為人知的基地,他們希望到那些基地去,重新開始,過一些與世隔絕的生活。當然,這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他們要跟自己心愛的人隔斷,心裏有說不盡的難受。晟傑早就為這一天做好了準備。他漸漸淡出張珺的生活,希望她也能慢慢忘記對自己的感情。而雲飛,在掙紮中接受了這一切。

    在三人準備尋找藍星人的前一天,持續了兩個星期風平浪靜的日子突然被打破。暴風雨要來臨了。

    晚上七點。黑夜是一張朦朧的紗布,蒙在每個人的臉上。雲飛他們總趁著這個時候,到山下買點物資。今晚,輪到劍宇做這件事情。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讓待在廟宇裏的雲飛和晟傑都警惕起來。他們藏到了附近的樹林裏。

    一個黑影跑到廟宇門口,氣喘噓噓地喊道:“人都到哪裏去了,快出來!”

    是劍宇的聲音。雲飛和晟傑鬆了一口氣,走出樹林,隻見劍宇空著手回來,神色慌張。

    “發生什麽事了?”晟傑問道。他猜測著,不會是jǐng chá發現了他們,正要攻向山上吧。

    “大事不好了!”劍宇嚷道,“藍星人要采取行動,還不是一般的行動!唉,我也說不清楚,你們自己看吧。”劍宇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shì pín文件,“這是我在下麵對著電視拍的shì pín。藍星人入侵了所有的電shì pín道,廣播著他們下一步的計劃。”

    這個shì pín是劍宇在一家雜貨店前拍的,電視很小,放在貨架上接近兩米高的地方。shì pín開始的時候,店主人就站了起來,正在調電shì pín道。可無論他調到哪個頻道,電視畫麵都是一樣的。

    電視上播出了茂德市和全省的地圖,還在地圖上作了一些標記。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雲飛他們立刻就認出這是睿明在說話。

    “人類朋友們,晚上好。我相信你們已經認識藍星人,而我,就是一名藍星人。我現在要向你們人類廣播一條信息,這是我們藍星人下一步的計劃。我的身份,還有計劃的真實性,我想你們很快就能驗證。”

    “在說出計劃之前,我想向你們人類普及一個常識。我們藍星人的智慧遠遠超過人類,科學技術也讓人類望塵莫及。人類社會的發展曆史上,先進小國滅亡落後大國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們藍星人的計劃,將會損害你們人類的利益。你們會不服氣,會抗爭,但我要提醒你們,你們的抗爭在我們先進的科技麵前,都是徒勞的、無意義的,而且會帶來不必要的犧牲。可能你們會認為這是虛張聲勢,那你們就這麽認為好了。事實會證明,我們真的不在乎你們人類是否反抗,因為結果都一樣。”

    “好,我現在要說出我們的想法。茂德市將成為我們藍星人的領地。我們會給茂德市居民一個月的時間遷出。在一個月之後,任何在茂德市土地上的人類,都會變成屍體。我在這裏重複一遍,我們要整個茂德市,包括其管轄的三區四縣,一共1832平方公裏的土地。我想整座城市的邊界劃定是很明確的,我們不允許邊界之內有任何人類的存在。”

    “在三天之後,也就是7月28日,我們將在全市範圍內施放一次催眠氣體。這是我們藍星人的第一次警告。你們也可以由此了解到我們藍星人的實力,了解到你們在我們麵前是多少渺小,你們的抗爭是多麽無力。8月5日,我們將施放第二次氣體。這次的氣體有微毒,你們吸入之後身體會有持續一小時的不適感覺。然後是8月12日,我們施放第三次氣體。這次的氣體跟第二次一樣。我想讓你們看看,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裏,你們集中所有力量,也無法製造出這種毒氣的解藥。三次警告以後,如果還有人選擇不離開,那等待著他的,就是痛苦。8月20日,我們施放第四次毒氣。這種氣體能讓人痛不欲生,身體欠佳的人甚至有生命危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警告,我們的仁慈也隻能到此為止。8月25日,我們將開始進行全市的掃蕩工作。我們會先釋放致命的氣體,然後派出高智能機器人,將城裏的人類消滅殆盡。”

    “我希望你們不要有任何僥幸的心理。無論你們藏在哪裏,都會被我們的儀器檢測到。或許你們現在還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在幾次警告之後,你們發現政府雖然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我們的計劃竟然絲毫未改,就會明白。”

    “倒計時已經開始,茂德市的人民,馬上做好撤離的準備吧。”

    一輪廣播到此結束,緊接著,睿明的話又開始重複。劍宇關掉了shì pín。

    三個人臉色凝重,沉思了好一會。

    “下麵的人有什麽反應?”雲飛問道。

    “大家看到這個廣播的時候,都吃驚不已。”劍宇說,“後來大街上就熱鬧起來了。人們紛紛走出門,議論這個事情。我沒有多留,馬上就趕回來了。可是城裏開始到處都是警笛聲,我想應該是某些人無法接受,做了一些過激的事情吧。這些警笛聲讓人更加緊張,更加不安。”

    “這計劃根本就不是我們先前商量的啊,”晟傑有些憤怒,“這到底是睿明的意思,還是其他藍星人的意思?”

    “對啊,”劍宇附和道,“睿明跟我們說要hé píng解決,要談判。可他這樣一來,不是要打仗的節奏嗎?而且城裏肯定有人不願走的,他當真要趕盡殺絕嗎?”

    “我認為他就是一個騙子!”晟傑氣憤地說,“他剛才說的話,充分表現出對人類的藐視。我不相信抱著這樣態度的一個人,曾經想過跟人類和解。打一開始,他就是想利用我們!”

    “我想也不至於吧,”劍宇說,“這會不會是承誌的主意呢?”

    晟傑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轉向雲飛。他跟劍宇聊了一會,而雲飛則一直沉默著。

    “雲飛,你怎麽看?”晟傑問道。

    “在這件事上麵,是我疏忽了。睿明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城府也很深,我早就應該懷疑他的目的。在他以應聘者的身份來到公司時,我就懷疑,他是不是想借我們的手,救出念翠,然後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向人類發起攻擊。但我的懷疑被他的真誠磨滅了。後來,他轉移了我的視線,讓我覺得,他暗中保護我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雲飛和智光的意識融合以後,我更加了解睿明這個人。我那時候就應該知道,我最初的懷疑就是對的。”

    “雲飛,這不怪你,”劍宇說,“誰能想到未來發生的事情呢。”

    “對啊,是他的戲演得太好,把我們都騙了。”晟傑說,“你看,我們和超特組鬥個你死我活,原來藍星人才是最後的黃雀。”

    雲飛歎了口氣,道:“現在說這些也無補於事。我們跟睿明他們談談吧,或許事情會有轉機。”

    “你知道他們在哪裏嗎?”晟傑問,“按照我們起初的協議,在行動完成以後,他要收留我們。可現在,他根本就沒找過我們,我們也不知道藍星人的基地在哪裏啊。”

    “我知道。”雲飛淡淡地說,“我們早點睡,明天天亮前就出發。”

    晟傑和劍宇這才想起,雲飛身體裏有智光的腦袋,肯定知道藍星人的藏身之處。晟傑還想怪他不早些說出來,可雲飛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進屋裏,晟傑也不再提起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