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朝廷傳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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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西苑,嘉靖皇帝的寢宮裏煙霧繚繞。

    成國公、五軍都督府提督、總神機營、兼錦衣衛都指揮使朱希忠,跪倒在帷帳之外,低頭奏道:“臣已查明嚴世蕃確實‘通倭’!這些年來,他勾結海賊羅文龍、徐海等人,禍亂東南沿海,以改稻為桑之名,刮掠民財,從東、西二洋搜羅無數奇珍異寶……”

    披頭散發的嘉靖皇帝微閉雙目,端坐在帷帳之中,聽到這兒,忽然睜開了眼睛,大聲問道:“你們都抄回來啦?”

    朱希忠趕緊叩首,答道:“回陛下,均已入庫。”

    “嗯,嚴世蕃著實可惡,立刻從雷州押回京城,暫立決!”

    “啟奏陛下,那嚴世蕃抗旨不尊,根本就沒有去雷州,錦衣衛探報,嚴世蕃返回了江西老家,在那兒大興土木,建造宅院,據已經抓捕歸案的海賊羅文龍指控,嚴世蕃在寧波已經建立了海盜據點,隨時可能亡命寧波,勾結倭寇扯旗造反。”

    嘉靖皇帝仰頭大笑,答道:“可歎人心不古,沒想到嚴世蕃小兒竟然如此下作,真是可殺不可饒!著立刻查辦!”

    “陛下聖明!嚴嵩父子實乃可惡!”

    “朕即位以來,用老臣,明孝綱,除舊弊,懲貪髒,定大禮,頒典章,崇儒道,尊上蒼,恤士民,賑災荒,振農耕,勵蠶桑,理河道,修堤防,抗倭寇,安海疆;自認為應是天下明主,那嚴嵩也算老驥伏櫪,輔佐朕多年,朕看來,這隻是嚴世蕃之罪,著嚴嵩告老還鄉吧。”

    “陛下聖明,誠如陛下所言,嚴世蕃小兒如此下作,真是可殺不可饒。”

    嘉靖皇帝把手一擺,惡狠狠地講道:“你下去吧。十日後,押回嚴世蕃西市問斬,將那海賊羅文龍淩遲處死!”

    朱希忠依然低頭跪在那兒,沉思了片刻,繼續奏道:“臣還有一事需稟明聖上,原險山參將引城(李成梁號引城)將軍的世子和義子,抓捕羅文龍立下大功,臣為二人請賞。”

    嘉靖皇帝有些不耐煩了,答道:“你說的是那李成梁嗎?朕已經下旨冊封他遼東副總兵的實缺,協守遼陽,至於他的倆兒子,卻無功名。”

    “啟奏陛下,李成梁的義子許靈兒,協助戚繼光大破倭寇於平海衛,戚繼光、俞大猷、劉顯三位總兵聯合為其請功……”

    沒待朱希忠把話說完,嘉靖皇帝揮了揮手,答道:“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謝陛下!臣領旨謝恩!”

    就在朱希忠準備起身要走之際,忽聽嘉靖皇帝講道:

    “成國公,雖說現在東南沿海的倭寇已經蕩平,但朕聽說,還有不少海賊盤踞在日本,他們這些人將來還會勾結倭寇,禍害我大明沿海,你好好想個辦法,赴海外把這夥賊寇給朕滅了。”

    朱希忠轉回身來再次叩首,答道:“臣領旨謝恩!”

    此時,從江西歸來的許靈兒正懷著滿腹的心事,一連好幾天在客棧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榮兒給她打飯回來,在客房的門外碰到了李如鬆,隻見他滿臉通紅,低著頭回避著自己,轉身趕緊跑了。

    將飯菜放到客房的方桌之上,榮兒趁著靈兒不注意,一把將其抱得緊緊的,低聲講道:“姐姐,你不必瞞我,其實,我早已知道你是花木蘭轉世。”

    許靈兒低著頭沒有言語,任憑榮兒抱著自己……

    “姐姐,我先跟你說個事,李大人昨兒收下了素兒,對素兒可好了。”講到這兒的時候,榮兒鬆開了她,問道:“姐姐,你聽說過紅娘的故事嗎?”

    “可惡。”靈兒忽然變得十分羞澀。

    “姐姐,今晚你若聽有人唱:‘月色溶溶夜,花蔭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我教你啊,你就跟緊對唱:‘閨久寂寞,無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應憐長歎人’。這時,我就趕緊牽著紅線,把你拉過去,來做你的紅娘,嗬嗬……”說著,榮兒調皮地笑了起來。

    “死丫頭,不要胡說八道。”

    “姐姐,我這輩子呀,隻想在你身邊做個丫頭,你的心事我猜得透,你拿我去試探人家有沒有婚配,是不是?嗬嗬。”

    看她羞得低下了頭,榮兒沉默了片刻,又接著講道:“如若那人考中狀元,敢當‘陳世美’,榮兒就去替你找包大人告狀,要是咱大明沒有包大人這樣的清官,我就冒死闖金鑾殿,找萬歲爺告禦狀去,哼,看他還敢!”

    “傻丫頭,瞧你說的。”

    “嘿嘿,當然了,我看李如鬆不是陳世美,馬上就該開武科場了,剛才在院子裏,我還看見他在使勁地練習你教他的琉球手呢。”

    “妹妹,你知道嗎?我是在擔心父親,如今他又被海匪帶去日本,可這幾天正好趕上李大人複職的聖旨到了,如鬆也正在準備參加武舉,他們都忙得不可開交,我不知道該如何對李大人和如鬆去說,所以才閉門不出,心裏都快急死了,該怎麽辦啊?”靈兒越說越著急,眼淚禁不住流了出來。

    榮兒安慰道:“姐姐呀,你的心事,我不用猜就能知道,前些日子,陸大人帶你們去江西的時候,那倆死太監就來了,李大人把那些珠子都送給了他們,這不,你們回來的時候,聖旨就到了,李大人補了遼東副總兵的實缺,這幾天忙著不停地拜見朝廷大員,就等著如鬆公子狀元及第呢。趁現在,我們不妨請李大人幫忙,派一些錦衣衛保護我們,咱們一塊到日本國去尋找父親。”

    深深歎息了一聲,許靈兒答道:“其實,我一個人前去便可。”

    “那好!姐姐,再帶上李如柏,咱們仨一起去。不瞞你說,你跟陸大人去江西的這幾日,如柏每天都來陪我一起玩耍,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定能幫上忙的。”

    這時,許靈兒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便坐在方桌前吃飯去了。

    榮兒認為她默認了自己的提議,便出門去找李如柏,二人躲避著李如鬆,說起了悄悄話。

    辦完事回來的李成梁,一進門便大聲問道:“怎麽這些日子不見靈兒?”

    李如鬆聽見父親回來了,急忙從自己的客房中走了出來。

    “靈兒是不是生病了?”李成梁問道。

    見此情景,榮兒和李如柏慌慌張張地躲到了一旁,而李如鬆則紅著臉低聲答道:“應該沒什麽大礙。”

    “你不必瞞我。”李成梁說著,朝著還沒走遠的榮兒大聲問道:“榮兒,你哥哥是不是生病了?”

    李如柏給榮兒遞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吭聲,搶著答道:“靈兒公子這些天比較煩悶,明天,我和榮兒陪著他到外麵走走就好了。”

    李成梁點了點頭,講道:“如鬆,如今嚴世蕃倒台,羅文龍已伏法,我看靈兒是擔心他的父親。今天我聽說,成國公老王爺即將派遣錦衣衛赴日本剿寇,你不妨陪著靈兒,跟隨錦衣衛到日本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把他老父親接回來,將來讓他們父子到遼東過日子吧。”

    驚慌失措的李如鬆無奈地喊道:“父親!”

    “你有什麽問題嗎?”李成梁有些不滿地問道。

    正在這時,陸雲龍來了,一進門便高聲講道:“李大人,陸某給您道喜來了。”

    李如鬆像見到救星一樣,趕忙上前躬身施禮,講道:“陸大人來得正好,父親想派我和靈兒跟隨你們到日本國去辦差。”

    陸雲龍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答道:“好啊!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這、這,怎麽行?”李如鬆生氣地跺著腳,不知道陸雲龍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李成梁生氣了,指著如鬆嗬斥道:“不懂事的東西,快去把靈兒找來,我們不能對不住他,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救他的父親!”

    “父親,我、我……”結結巴巴的李如鬆不知該如何回答。

    陸雲龍朝他遞了個眼神,才開口問道:“如鬆,聽我的安排如何?”

    發現李如鬆還在磨磨蹭蹭的,李成梁勃然大怒,罵道:“混賬的東西!你是不是把靈兒給得罪了。”說罷,邁開大步直奔靈兒的客房而來。

    李成梁來到了靈兒的客房,麵紅耳赤的李如鬆跟在他的後麵,神情顯得極為緊張。

    這時,陸雲龍追上了李如鬆,對他低聲耳語了一番,李如鬆聽罷豁然開朗,不住地點頭。

    李成梁敲了半天門,許靈兒才把房門打開。

    一見麵,李成梁便急不可耐地問道:“我兒,你給為父說實話,如鬆是否對你無禮?若是如此,看我打斷他的雙腿,和他斷了父子之情!我兒,自你和如鬆從江西回來,我們父子才見過一麵,是為父的不對,若是你身體不適,待我去找郎中來給瞧瞧?”

    聽罷這番話,許靈兒以為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兒身,頓時羞得麵紅耳赤,趕忙跪倒在地,低聲答道:“李大人,都是奴婢不好,瞞了自己的身份,還求李大人恕罪!”

    李成梁大驚,急忙往後退了兩步,問道:“我兒,你在說什麽?”

    這時,榮兒急忙衝到李成梁的麵前,解釋道:“李大人,我家姐姐因隨父親在日本國行走江湖,因此,自幼做男兒撫養,並非要欺瞞李大人,還請李大人恕罪。”說著,也和靈兒跪到了一起。

    李成梁遲疑了片刻,往後一看,隻見滿臉通紅的李如鬆站在他身後低著頭,似乎正在給靈兒遞眼神。

    許靈兒微微抬起頭來,瞥見了像隻大公雞似的李如鬆,二人頓時都像觸電了一般。

    李成梁明白了,爽聲笑道:“你們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等靈兒的父親回來,我與許郎中商議,兩家結為秦晉之好。”

    “李大人,我家姐姐和如鬆公子已經拜過天地的!”

    許靈兒趕忙講道:“榮兒,不許無禮!”

    發現李成梁仍在不住地點頭,沉思了片刻,許靈兒講道:“奴婢生在蠻夷之地,長在鄉野之家,實不敢高攀,還望李大人恕罪。”

    李成梁將她們二人扶起,微笑著答道:“不要這麽說,成梁雖為將門之後,也就是一個生員襲職,幾十年來貧困潦倒、鬱鬱而不得誌,若非托了靈兒之福,哪會有今天?嗬嗬,我兒,為父看得出你是知書達理之人,實乃我李家之萬幸。”

    突然,陸雲龍走上前來大聲喊道:“許靈兒、李如鬆聽旨。”

    “聽旨”二字讓許靈兒打了個哆嗦,李成梁也大吃一驚,急忙閃在了一旁,榮兒也往邊上挪了一挪,這時,李如鬆走了過來,站在了許靈兒的身旁。

    這時,隻見陸雲龍手捧黃表,不慌不忙地運足了底氣,高聲朗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庶民李如鬆、許靈兒,緝拿叛匪羅文龍,立下了功勳,經五軍都督府提督、總神機營、兼錦衣衛都指揮使奏報朝廷,特允由錦衣衛鎮撫司為之加封功名,冊封李如鬆、許靈兒二人為錦衣衛校尉,從七品,飛魚營聽候緹騎,待將來再立功勳。皇恩浩蕩,李如鬆、許靈兒謝恩吧。”

    做夢也沒有想到,聖旨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被封了個七品校尉,許靈兒頓時變得目瞪口呆,這時,忽聽李如鬆低聲勸道:“靈兒,快謝恩吧。”

    等二人謝過了皇恩,陸雲龍講道:“成國公老王爺在聖上麵前為你們請賞,得到了恩準,今後你們就是飛魚營的校尉了,來、來、來,我今日擺下酒宴,為二位慶功。”

    “承蒙陸大人和老王爺的舉薦,成梁感激不盡!”因感覺這道聖旨來得太突然,李成梁說著,就把陸雲龍拉到了一旁。

    二人回到了客房,陸雲龍給他詳細講述了一項絕妙計劃。

    李成梁聽罷,吃驚不小,問道:“這是成國公老王爺之意嗎?”

    “不錯,正是老王爺的安排,若非如此,恐怕很難救回許神醫。”

    因不清楚許靈兒是如何打算的,李成梁對這個計劃並不十分滿意,歎了口氣講道:“那也得看靈兒願不願意,可不能勉強。”

    這時,外麵傳來了許靈兒的哭聲,緊接著,就聽見有人敲門。

    把房門打開,李如鬆陪著她走了進來,並高聲講道:“陸大人,請恕在下不能領旨。”

    接著,就聽許靈兒哭泣著講道:“謝過陸大人!請稟報成國公老王爺,草民實在不敢接受這麽高的官位,望陸大人恕罪……”

    “你們這是為何?”陸雲龍問道。

    “草民還有未竟之事要辦,現在就要去日本尋找我的父親……”

    未等許靈兒把話講完,陸雲龍微微一笑,大聲講道:“飛魚營校尉許靈兒聽令,為人之道,孝道為先。許儀後作為我大明神醫,現流落海外,特差使你海外尋父,就是大功一件,待你尋回你的父親,再為你請功頒賞,加封千戶,如此安排,你們可滿意?”

    “靈兒、如鬆,陸大人替你們想得很周到,請不要再推辭了。”李成梁勸道。

    現在,許靈兒和李如鬆已沒什麽說的,二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答道:“謝陸大人!”

    於是,李成梁微笑著高聲讚道:“好!靈兒,你的孝道天地可鑒,上蒼為之感動。為父這就幫你們安排行程,如鬆對遼東很熟,你們經由遼東先到朝鮮,再渡海前去日本,這樣會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