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風花宮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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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染隨即回道:“為夫來晚了,夫人莫怪。”言語間蕩著一股愛意,刺入在場的每一位仙人耳裏。
驚得一旁的知秋,眼珠不停地在魚戈與辭染之間徘徊。而後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眼神暗了些許,廣袖下的柔荑不安地揉著袖口。
仙帝坐下的仙人紛紛議論起來,就連仙帝也是一愣,少頃,“落家小女既已屬於你晟虹宮,那就請神君領回去,好生管教,這天宮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多謝仙帝開恩!本君回去自會好生管教。”辭染躬身謝道。見魚戈在地上毫無反應,便一個眼神示意她,魚戈才起身謝道:“多謝仙君開恩!多謝仙君開恩!”
脫險後,魚戈便一路隨著辭染來到晟虹宮,遠遠地在他身後離了個**尺,明明從仙帝宮殿到這晟虹宮,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硬是被他兩走了一時辰,不知是魚戈故意走得慢,還是那前麵領路的走得慢,若是遇到個拐角處他還將步子放得更慢些,好似怕身後跟著的身影走丟了,眼瞅著就要進宮門口了。
魚戈正揣摩著如何找個托詞與辭染道別,日後再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他卻在前方背對著魚戈率先開口道:“西北角那處院子,我已經吩咐山臊清理幹淨了,近幾日,小公主便居於那處去。待過些日子,平靜些了,公主再回大羅天去吧!”語氣冷冷的沒有一絲起伏,與方才殿上截然相反,仿佛根本就不是同一個辭染。
魚戈一陣愕然,待回過神來辭染早已自顧進了宮門,獨留她訥訥地應了聲:“嗯!”也清楚辭染有沒有聽到。
腳踩著白玉石磚踏入宮內,再顧這晟虹宮,心境顯然與上次不同,宮中透著股清冷,連宮娥也沒幾個,遇到她時也隻是小聲行了個禮,便安靜離去。隻有角落那幾株梅花有點生機,魚戈不有感歎此情此景倒也配得外界傳言那般冰冷嗜血,越往殿內深處走進,魚戈便覺得那股子冷越強烈,不禁一個冷顫,這才反應方才忘記詢問那位宮娥,那西北角的宮殿去處!
眼角閃出一絲芒光,躡手躡腳退到宮門處,正門口東張西望,正猶豫不決要不要趁此機會逃走,方抬起一條小細腿踏出宮門口就聞見一聲:“娘娘!”嚇得她趕緊將腿收了回來。不用想,偌大個天宮,能叫她娘娘的就隻有那隻弱水河畔的玄鳥了。
魚戈轉身嘴角尷尬擠出兩個小酒窩:“玄鳥君啊!好巧啊!好久不見!”
“娘娘,叫我山臊就行,西殿內為娘娘備了些點心,娘娘怕是餓了吧,要不隨山臊前去品嚐一下?”經他一提醒魚戈這才想起今早滴水未進,這會兒確實是有些餓。
於是,順勢道:“也好,那你前邊領路吧!”將兩手一背,活潑亂跳地便去了西殿。
許久後魚戈才知道,山臊並不能那麽湊巧在她正提腳欲逃時揪住她。
魚戈這才明白何為別有何為洞天,這地處西北角的西殿雖說是偏遠了點,但布局與景色與那前殿是極大的不同,莫說是與前殿相比,就算與大羅天自己的寢宮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輕紗羅帳,蘭膏明燈。
微風徐徐,不盡縹緲。
梁柱之上開著一朵朵火紅的玫瑰,還有些牽到榻上,門框上,與周圍淺色羅帳形成鮮明對比,魚戈自小便棲於花間,見如此家居也到親切無比,先前的不安與拘束感一掃而光。
盯著眼前這株蓮花許久:“山臊,這寢宮內怎麽還養著一株蓮花啊?”
“娘娘,這是我家神君養的,神君的母妃生前可最愛這蓮花了!”
“哦!可是,為何偏要把它養在這內殿,大殿外不是有處清池嗎?”
“神君說,若是種在那池中,會擾了梅花的幽香。”
“有道理。”魚戈連連點頭道,若是種在那處確實會擾了她賞梅的興致,那幾株梅開得甚是不錯,她心裏早就盤算著待它們結出梅子成熟後摘幾顆回去釀梅子餞。
靜謐的內殿中,燈光有些柔弱。辭染頂著這個姿勢盯著案上那幅畫看了好幾個時辰,就連山臊推門而進都未察覺。
山臊見殿內光線有些暗淡,揮手多點了兩盞燈,辭染覺得視線亮了些,見是山臊進來。
不急不慢地收起案上那幅畫,山臊上前將手中的秘信交與他,順便偷瞄了一眼,眼睛頓時多出幾分無奈,長歎一口氣道:“小公主已經歇息了,神君也早些歇息吧!”
“那津禹,不是尋嶺山的長君嗎?怎麽突然到了九重天任職?山臊,你即刻下界去打探一下。”辭染將那幅畫封好問道。全然不顧山臊催他去歇息。
“遵命!~~”山臊懶聲道。猶豫片刻還是將身後藏著的一盤點心,放到辭染案上,走了兩步不忘回頭補道:“就那幾塊了!其餘的都被小公主搶光了!”那是山臊方才在魚戈嘴下替自家主子奪下的幾塊點心,敢在魚戈嘴下奪食的他算是開荒第一個。
聽聞,辭染回首瞧了一眼案上的點心,放下手中的秘信,用手拈起一塊放入口中,頓覺一股甘甜湧入口中,心裏甜了不少。這是他從未嚐過的味道,這糕點此前辭染自是沒有吃過,修仙便要遠離這些俗物,不然會耽誤修行。
此番他竟盡數將幾塊都吃完了。
魚戈本就是個睡性極好的散仙,但凡是給她一張床,一桌飯,便能睡個昏天黑地,海枯石爛。
對於寢宮內無故間多了個身影自然是不知。芙蓉帳暖,良宵夜深,總有些神徹夜難眠。
辭染抬手欲撩起薄帳,恍惚片刻,又收了回來。
轉身卻發現不遠處一雙靴子正睡在地上,嘴角不禁上揚,辭染將那隔得幾丈遠的兩隻皮靴,拾到榻邊放好,嘴裏忍不住嘟囔一句:“扔這麽遠,明早又想光著腳亂跑是嗎!”
燭光一瞬躍動,轉眼之間辭染便悄無聲息地離開。
榻上的人兒,睡夢中翻了個身,繼續沉淪。
翌日卯時。
魚戈站在殿口,聽見裏邊傳出的嗬斥聲,嚇得欲掉頭就跑。
可偏偏殿門大開著,裏邊那抹訓斥宮娥身影正對著她,嚇得她定在原地是進退不得,嘴裏含著大口七巧點心還在悄悄地咀嚼著,撐得臉鼓鼓的,平添了幾分可愛。
須臾間,魚戈便聽見一聲:“進來!”魚戈猛一抬起頭看了看一旁的三臊,想讓他進殿,卻發現那家夥居然還往後退了小步,裝作沒聽見。
“我叫你進來!沒聽見嗎!”魚戈耳邊再次想起辭染的怒吼。
轉眼卻見山臊對她打躬作揖一臉苦相,不禁搖頭:“也罷!我替你進了吧!”大有視死如歸之氣勢,心想著恰好也想問他喚自己來作甚,也便坦然了。
“你認識風花雪宮的希水?”辭染整理著案前亂七八糟的經書依舊沒有看向她,魚戈斷然是不會愚鈍地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
“有個一麵之緣。不熟。”魚戈自行走到案前,抄起一顆梅子放進口中,酸的兩眼一眯。
“不熟!那人家怎麽跑到我宮裏頭來,點名道姓要你還債!”辭染將最後一本經書放下,這才望向她。
魚戈轉過身有些心虛問道:“她是如何與你講的?”
“怎麽!是想試探我究竟知道多少?好隨機應變!”
“怎麽可能!我隻是想告訴神君你,我自己的債自己還,不用麻煩神君你了。”
“最好是這樣。”
又繼續道:“那希水邀你寅時去宮裏喝茶,早些回來。”
接著好似怕她誤會什麽似的補充道:“你如今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晟虹宮,莫要在外麵貪玩。”
這話語之間的潛台詞,魚戈全然是明白,他不過是嫌棄自己在外麵丟他臉罷了!
當即諂媚道:“是,神君。”
“下去吧!”
魚戈朝碟中抓了大把梅子,才滿足地離去。
魚戈兜兜轉轉尋摸了好幾個時辰,將手裏的梅子嚼盡了,才總算是尋到山臊與她講的這處宮邸。
杵在宮門口猶豫不決,思量許久。這來時山臊可並未與自己講,這處境有兩處宮邸,魚抬眼望望眼前的風花宮,再轉眼瞧瞧對麵的雪月宮,腦子有些混沌。
這時風花宮內傳出一陣琴音,魚戈不禁眉眼露笑對著手中半截竹子道:“看來,人家知道我來了!”
“希水姐姐,你這兒還真是個讓本公主好找啊!”魚輕踩著步子朝希水女君走過去。
希水指尖一頓,有些殤涼的琴音隨即停了。
“公主,不也還是尋到了嗎?”希水媚眼一笑。
魚戈虛掩了絲尷尬:“說吧!叫我來做什麽?”
“想讓你,給我傳個話。”
“傳給誰?”魚戈學著方才希水的樣子,撥了幾下琴弦,琴音一出發現琴案上的花蔫幾朵,掃興地收了手坐下。
“辭冰!”
“辭冰?是哪路仙君?莫非是新晉的仙人!”
“不是,是辭染神君的小叔子。”希水接著撫琴。
魚戈遺憾地瞄向希水,長長歎道:“我一直知曉你有個心上人,卻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是他!九重天上你看上誰不好,非得看上他!你這不是,,”狠心的話魚戈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見她心神不寧連帶著琴音有些淩亂,看出辭染那所謂的小叔,怕是傷她得徹骨,光是那把神君二字撇得幹幹淨淨的稱呼,便知希水還在惦記人家,奈何落後有意流水無情,她孤身鎖在宮裏傷情了好些年。人家好歹是這天上正兒八經輩分最高的神君,她到好,在這天上耽擱了好幾千年,連仙人的封號都沒有,比起自己這個散仙地位還不如。
“打算讓我傳什麽?”
希水將柔荑伸出,手心即刻多出一條繡娟,像是繡著什麽。
“你,替我把這手絹交給他,就與他說,我種在宮中的柳樹枯了。”希水聲音有些虛弱,斷斷續續兩句竟話說得有些喘。
魚戈看向旁邊的柳樹枝繁葉茂明明還生機盎然,疑惑道:“這柳樹,明明好好的,幹嘛說它枯了!”
“今日不枯,不代表明日不枯,我明日,便吩咐宮娥將它移走。”語罷,便將手娟放到案上離去,也不顧及魚戈帶不帶信。
看著離去的瘦影,魚戈莫名地有些心疼,三千多年前的希水還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要來九重天追求她的幸福,今日再見,卻是決絕地讓自己給她送信。這一送怕從此與那辭冰咫尺天涯了!
魚戈回到晟虹宮內將手絹交給辭冰,並告訴他希水宮裏的柳樹已經枯萎時,辭冰隻是一陣苦笑,笑得有些癲狂:“是嗎!如此也好!”再無後言。
本以為辭冰至少會過問幾句,這些年希水被鎖在宮裏過得怎麽樣,至少希水是因他才這般落魄的,但是辭冰看完手中的繡娟後,便挑到燈上將那條繡娟燒了,一點也不剩,魚戈感覺一起燒掉的,不僅僅是這條繡娟,還有希水的心,亦或是辭冰的心,一張繡娟藏了多少往事。
一場花間淺醉,一席紅裝不語。這是魚戈第一次見到希水時的畫麵。
一個瘦弱的女子,著一身紅衣在萬花間癡癡醉醉,時而傻笑,時而哭泣,時而撕心裂肺地呐喊。
那日,魚戈隨姐姐一同到鬼尋山尋覓坐騎,因一時貪玩便與姐姐知秋走散,而後不小心闖入鬼尋山另一重境地,尋了許久也未尋到出口,最後跌入一片花海,遇見了希水,一雙眼紅腫得可怕,嘴唇也幹涸得全是裂口,滲著鮮血。
希水見她第一句話便是:“怎麽!你也是為了離恨草而來,我已經尋遍了,沒有,沒有!一株也沒有!都是騙子!騙子!”
魚戈有些許愣:“誰要跟你搶那離恨草啊!我不過是不小心誤入而已,都是你的,沒誰跟你搶!”
“誤入!哼!我尋了好些年,你這丫頭到是輕易給尋到了。”
“我不過是運氣好而已!不過,你既然是尋到這兒的,想必你就應該知道如何出去吧!”
“大羅天小殿下求助,且有不幫之理!”
“如此甚好!姐姐今日的情,我落魚戈算是承了,他日必當湧泉相報。”
魚戈與希水一見如故,便成了酒友,在那後也見過一兩次,希水總不願提起她的故事,久而久之魚戈也不過問,在一起也隻是賞花飲酒。之後希水被鎖在風花宮便再也沒見過。
這幾千年不曾見,若不是她尋shàng mén來,那檔子人情世故魚戈怕早忘了。
魚戈睡夢中感覺被推了幾下,迷迷糊糊醒來,方掙開眼便看到一對大眼杵在對麵。
“公主!你醒了!。”
“幹嘛!別碰我!讓我再睡會兒。”魚戈一個滾身翻到了榻內測。
芷柔氣衝衝地爬到榻上:“公主,難道就不擔心柔兒嗎?前幾日柔兒可是為了公主才被那津禹仙君扣在天牢的!”芷柔見魚戈在榻上睡得醉生夢死,看樣子早就把她忘得一幹二淨氣得半死。
魚戈一聽竟是芷柔那丫頭的抽泣生,便立馬從榻上翹起來一把抱住芷柔大喊道:“柔兒!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做夢呢!你怎麽到這兒來了!”魚戈拉著芷柔胳膊轉了一圈又一圈把她瞧了個仔細,見她沒受傷才放手。
“今早,山臊到天牢接的奴婢,奴婢才出來的,沒想到公主你居然在這晟虹宮裏頭睡大覺!”芷柔委屈道。
“我這不是沒時間嗎!本來打算今早便尋你來著,沒想到你自己到回來了!”
“我聽山臊說,公主你要嫁給辭染神君,這該不會是真的吧!”芷柔環顧四周發現境比大羅天還氣派。
“別亂說!”
“假的?!”
“嗯!這不過是個權宜之計,時間一到我們就回去。”
“那是什麽時候?”
“快了!”魚戈皺著眉想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