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畸情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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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咚”、“咚”、“咚”。門外的人加大了敲門的力度。

    甘儒湊到貓眼上。

    門外站著一名青年男子。

    他心裏“咯噔”一下,把鐮刀藏在背後,小心翼翼打開了門。

    “您好,jǐng chá。”青年男子掏出jǐng chá證,上麵的名字一晃而過。同時,他皺眉盯住甘儒背後冒出的一小截鐮刀。

    甘儒連忙丟下鐮刀,正了正臉色說:“請問有什麽事嗎?”

    jǐng chá反問道:“您還住在這裏嗎?”

    甘儒不說話了。

    “這裏的房子就要拆遷了,您這麽晚回來要注意安全啊。”jǐng chá說道,又小聲喃喃,“不是說都搬走了嗎?”

    甘儒捕捉到他的話:“都搬走了?”

    “是啊。城管要暴力強拆……我們jǐng chá也管不了啊。”jǐng chá撓了撓頭,“聽說住的人跟拆遷的發生衝突,還死了個長得挺醜的女人呢……每次路過都覺得怪滲人的。”

    甘儒的臉色更難看了。

    “您家裏怎麽亂糟糟的,會不會有小偷來過啊?要不讓我進門看看?”

    “不!”甘儒的聲音提了十個分貝。隨即他發現這樣回答似乎不太好,又馬上補充道:“我家裏一直都挺亂的……我要睡覺了。”

    jǐng chá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甘儒的脊梁一下子就麻了。

    “你笑什麽?”

    “您幹嘛這麽緊張啊!行,既然沒事我就走了。對了,這裏不安全,您還是早點搬吧。”

    甘儒關shàng mén,走到窗邊,默默看著那個jǐng chá走遠了。他把痕跡仔仔細細清理幹淨,如一灘爛泥般癱在沙發上。

    房間就像座墳墓,靜得可怕。

    屋裏突然響起了鈴聲,在安靜的屋內顯得格外刺耳。

    甘儒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此時此刻,每一個微小的聲音都令他心驚膽戰。

    他定了定神,在褲兜裏胡亂摸索,像個業餘的小偷。

    終於,他掏出了自己的。

    是劉燕琴發來的短信。

    “還沒結束。”

    “啪”一聲掉在地上,屏幕滅了。

    “她”,是個什麽東西?

    甘儒哆嗦著掏出煙盒,點著一根煙,卻不抽。

    突然,他看見了一張死氣沉沉的臉貼在窗外,這張臉輕輕一閃就不見了。

    “玉碎珠沉心已定,冤情也要告於人。今宵苟且延性命,明日將身赴波臣……”

    劉燕琴蹩腳難聽的唱詞在他腦海響起來。他猛地捂上耳朵,把頭埋在膝蓋間。

    他是無神論者。從前是,現在是,將來……說不準?

    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陰謀。

    必須做點什麽來改變這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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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在寧大做了演講——這個你知道的。他趁著自己還清醒,跑來尋求我的幫助。”藍越把溫熱的湯碗遞給陶夕,“本來以為隻是個精神分裂的病人,沒想到隻是簡單用了同理心之後,他就向我透露出這麽多。”

    陶夕接過湯碗,右捏著勺子在碗底轉了一圈,開口道:“我有一個疑問。”

    “說。”

    “他的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瘋了,而不是怪力亂神?”

    藍越臉上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相信科學,至少能夠期待治愈的那一天。怪力亂神,就沒救了。”

    陶夕喝了勺湯,繼續問道:“你相信那個女人的存在嗎?”

    “我相信。”他的目光從她的臉移到上,“你相信嗎?”

    “你覺得他的精神正常嗎?”陶夕皺眉搖頭,“我不相信。也許他是在裝瘋賣傻。是他殺死了薇薇,卻故意編造出一個不存在的女人來。如果那具埋起來的屍體被發現了,他就算被人懷疑,也可以拉你做證。”

    “他身上同時出現了被害妄想和罪惡妄想。”藍越輕笑出聲,“我還不至於分不清病人說話的真假。何況他有那個房間的鑰匙呢。”

    陶夕有些不快,狠狠咬了口豬肝道:“最難識破的謊話就是混雜部分真相的謊話。”

    “這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等jǐng chá真的查到了再說也不遲。”

    “包庇他人是你的習慣嗎?”

    “職業道德使然。”

    “我覺得你應該報警。”

    “petinglyalties,忠於誰不能兼顧。麵對抉擇時我一般都站在病人那一邊。”藍越淡漠地應對著她的話,“如果心理醫生的嘴不夠緊,誰還會相信他們。”

    陶夕無言以對,埋下頭默默喝湯。

    藍越不動聲色地盯著她貝齒齧食的每個細節,心裏覺得快意。

    從活物身上取下的肝髒,光滑的,富有彈性的,淌著血水的,算是活著還是死了?當它被鋒利的刀刃切成片,投入滾燙的湯鍋,會感到疼痛麽?

    不,當然不會的,它沒有反射樞。最多是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熟透,卻毫無感覺吧。

    陶夕喝完最後一口,把碗還給他。“你是怎麽進行治療的?”她問。

    “他的要求是療程越短越好,因為不想來太多次。”藍越似乎有些無奈,“現在的國人為什麽還是對心理治療這麽排斥呢……所以我用了艾瑞克森的辦法,暫時洗掉了他的記憶。不過說不準什麽時候會想起來,並經我在催眠這方麵的經驗不是很足。”

    陶夕不認識艾瑞克森,但她記下了名字。等藍越說完,她緊接著問:“你跟我講這個有什麽寓意?”陶夕總覺得他是在暗示自己什麽。

    “隻是一個病例而已。我在幫你熟悉工作。”

    陶夕放鬆下來。

    “那甘儒現在還好吧?”

    “很好。”藍越意味深長地瞟了湯碗一眼,“我去洗碗。”

    陶夕點點頭。她很享受被人照顧的感覺,盡管這代價有點兒大。

    藍越走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

    自來水嘩嘩流淌著,有點像頸動脈在噴血。

    藍越雙撐在洗池上,抬眼看向鏡子,肅穆的雙眼間閃過一絲詭譎。

    他沒說實話。盡管他早晚有告之陶夕一切真相的時候,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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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先生,您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的。我並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甘儒痛苦地撐住額頭,“這個噩夢對我來說結束得越早越好。”

    “我真的很想治好您,但是您沒有說實話。”

    “啊?”

    藍越用悲憫的語氣說:“心理醫生對待病人永遠是溫和忍耐,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心甘情願忍受病人的欺騙。甘先生,我跟您已經沒有任何條件可言了。我並不想報警,您認為呢?”

    甘儒慌起來:“不不不,我並沒有隱瞞的意思……”似乎急切地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身體前傾著緊緊貼在桌沿上。

    藍越無聲地走到甘儒身後,兩隻輕輕搭在他的肩頭。甘儒一震,回頭看他,眼裏發出懇求的光芒。

    柔和的燈光下,藍越歎一口氣,緩緩地問:“您還記得那個jǐng chá叫什麽名字嗎?我必須確定那是否是您幻想出來的一個形象。”

    甘儒大力點點頭,嘴唇翕動,顫抖著吐出那個名字。

    藍越眼角帶上一抹朦朧的笑意。

    “結束了。”

    藍越說著,“喀拉”一聲擰斷了他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