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掠食動物 2
字數:4640 加入書籤
() 這場雪下的真大啊,像是什麽人從天上蓋了一盆子雪下來。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四處飄灑,仿佛想把這城市的一切汙穢都掩埋掉。
藍越的diàn huà之所以關,是因為他正在接待谘詢者,一個已經離婚的前任婦產科醫生。
“恕我直言,您來我這裏做谘詢的間隔時間太短,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這不就是你的工作嗎?你不應該幫我解決這些問題嗎?我老婆……現在已經是我前妻了,拿走了我的一半積蓄,還要爭孩子的撫養權。這種話除了說給你聽,我還能找誰?”
“能解決問題的隻有您自己,我們隻能起到指引和輔導的作用。”藍越藏起眼底的不悅,“保持一個適當的間隔時間,可以使您充分利用自己的力量自我幫助。”
“怎麽,你想拋棄你的病人?”那個男人雙撐上兩個沙發間的玻璃茶幾,“我就從不拋棄我的病人。”
“這不是一種拋棄,隻是我希望您能夠相信自己,而不是太過於依賴心理谘詢。”
男人沉默著,仿佛皮球泄氣般癱在沙發上:“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了,你覺得我是失敗者。”
藍越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說些安撫的話,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
鄒恪站在門口,森白的臉上透出毒辣的神色。
“既然是無能的失敗者,就不用活在世界上浪費資源了。”
男人還來不及反應,鋒利的鋼琴線就割斷了他的喉管。這是常年解剖屍體練就的幹淨利落。
藍越站起來,走到屍體旁邊看了看,說:“你的行為終於無法克製了。”
鄒恪把沾血鋼琴線擱在左邊,說:“有些話我們需要單獨談談。”
“我討厭治療過程被人途打斷,如此無禮的行徑令人為之汗顏。”
鄒恪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我相信很多人想看你倒在血泊裏掙紮的模樣。”
“哦?”藍越波瀾不驚地看著他。
“我首先要承認,你的小羊羔很有意思。”他從衣兜裏拈起陶夕的皮繩環,上麵隱隱透著未清理幹淨的血點。
“你找到她了。”藍越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很快又平複了。
“知道嗎,恰好在我的理念裏,同類相食才是人類明的倒退。”他把環重新放回口袋,“不過我不介意吃掉她。”
鄒恪話未說完已經逼上前來,虛晃兩招。藍越連忙閃避,鄒恪找準他動作的空隙,一腳踹他的腹部。藍越後背撞在盆栽上,頓了兩步穩住身形。
鋼琴線上寒光一閃,直直朝藍越脖頸襲來。藍越格擋住鄒恪的進攻,左臂被堅韌的線纏住,動彈不得。他上前一步,右拳擊鄒恪的顴骨,正打在那道刀痕上,鄒恪嘴裏“噝”了一聲,鋼琴線脫飛出,這短暫的時間足夠使藍越把馬克杯砸在他的頭頂。
藍越忙於解開胳膊上勒緊的線,鄒恪上前兩步拽住他的領口,同時在他下頜補了一拳。
兩人毫不相讓地扭打起來,仿佛兩匹為了食物而撕咬的狼。
鄒恪從袖口抽出鋒利的術刀,腳下一掃,藍越站立不穩,小腿重重磕在玻璃茶幾上,一支圓珠筆順著玻璃邊緣滾下。那把術刀在空畫道森冷的弧線,深深紮入藍越的上臂,他吃痛地低吼一聲,腿被茶幾絆住沒能閃躲開。鄒恪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按倒在地板上。
“看見沒?”鄒恪把刀抽出,對著他的眼睛,“我比你更強!”
藍越死死抵住他的胳膊,一滴血順著刀鋒滴下,染紅了藍越的瞳孔。
“在這個城市,隻能有一個掠食動物,那就是我!”鄒恪叫囂著,他變得瘋狂了。
藍越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忽然朝左使力,鄒恪的刀擦著他的左耳紮在地板上,劃傷了他的耳廓。藍越摸起地板上的圓珠筆,飛快插向鄒恪的脖子。
鄒恪連忙躲開,那支筆插在他的肩膀上。術刀在地板上紮得太緊,沒能及時拔出,而藍越已經翻身從地上站起來。鄒恪似乎氣急,揮拳打向藍越的太陽穴,他知道藍越一定會進行格擋,那時另一拳就應該擊他的鼻梁。
他想的很好,然而這次藍越卻準確無誤地扣住他的腕,反一擰將他右扭向背後,同時指關節在他脊柱心狠狠一磕,鄒恪的感覺神經頓時麻痹了。藍越拽著鄒恪的胳膊用力一甩,他的頭磕在門框上,“咚”地一聲。人腦怎麽硬的過混凝土?鄒恪腦子裏瞬間轟鳴聲一片,身體軟軟地趴在地上。
藍越鬆開他的胳膊,後退兩步,平靜地看一眼自己胳膊上的刀傷。
“身上不掛點彩,怎麽像是被亡命之徒襲擊呢?”
藍越從茶幾側格裏取出一副醫用橡膠套,優雅地拾起門邊作為插花藝術用的陶瓷花瓶,又將花架撥在地上。
“我記得你說我的名號像溫開水。”他一邊把套戴在上一邊說,“知道溫水煮青蛙的典故嗎?”
不等鄒恪回答,花瓶在他後腦勺爆開,細小的瓷片飛濺開來,鋒利的斷口紮進了他的腦幹。幾支玫瑰散落在他的頭顱周圍,花瓣沾上鮮血,紅得更冶豔奪目。
“藝術創造的世界最忌雷同與模擬,”他仿佛睥睨天下般瞧著那些花朵,“隻有怯懦、平庸之輩才會趨炎附勢,人雲亦雲。”似乎是說給鄒恪聽的,雖然後者已經死了。
---------------
jǐng chá趕來是二十分鍾以後的事情。如果不是藍越忙著拷貝鄒恪存儲卡裏的內容——順便進行格式化,他們還能來得更早。可見有時jǐng chá還是很有效率的。
“江徹。”坐在接待室裏,正在接受包紮的藍越略顯憂慮地問,“我這是正當防衛,不會坐牢吧。”
江徹寬慰道:“不會的,我們查到了,他就是那個案子的犯罪嫌疑人。”
“他是凶?難怪要對我下殺了,可惜那個谘詢人……”藍越驚訝且傷感地看向白線畫出的屍體印記,“是哪個警官查到的?法醫這個身份很難引起人的懷疑啊。”
江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
藍越抬頭看他,輕笑一聲說:“果然深藏不露。”
“哪裏哪裏。”江徹推脫一下,局促地走到另一邊查看現場。其實他心裏很得意,畢竟是來自偶像的誇獎。
胳膊包紮完畢,藍越在警員的陪同下走出診所。白雪依舊下著,不像有停止的跡象。
他朝左邊看了一眼,運送屍體的車正敞開hòu mén等待著,仿佛一張冰冷沒有血色的嘴。他又看向右邊,彼此竊竊私語,間歇有快門聲響起的人群,一個狼狽的身影正拚命擠到最前方。
陶夕淩亂的長發上沾滿了雪花,那雙慌亂的眼睛看見他,瞬間亮起來。
藍越嘴角勾起一個柔和的笑,仿佛孟春裏平靜溫暖的湖水。
---------------------------
“小江,你的表現很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趙奎麗盯著談話室地板上那灘綴著碎瓷片的血跡說。
“是趙姐帶兵帶得好。”江徹謙虛地回答,“隻是,如果不是他主動把屍體挖出來,還把證據曝露在公眾的目光之下,不知道還會逍遙法外多久。”
“我想不能用常人的思維方式去理解。”趙奎麗揉了揉作痛的腹部,“可能是陶暮的行為勾起了他展示作品的**,他想證明他比陶暮強得多。”
江徹點點頭,又說:“也許不隻是陶暮。”
趙奎麗不置可否,走近沙發查看上麵噴濺狀的血液。
“你覺得,鄒恪參與了陶暮的謀殺嗎?”趙奎麗發問,又自己回答,“也許他隻是旁觀者,也許他會是教唆者。”
江徹感覺心裏毛毛的,低聲說:“趙姐,我感覺這件案子……還沒有結束。”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