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美人十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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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彌爾坐在沈湛身邊,放佛聽不出來陛下話中的嘲諷,依舊言笑晏晏,麵若桃花,溫和地問道:“艾那公主,意下如何?”

    語氣似乎是在同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對話。她神情和煦,可就像是在說,“好好好,你想胡鬧,我們大人不同你計較,便與你胡鬧一二,逗逗你吧。”

    艾那緊咬著唇,臉色泛白,沒了方才的嬌豔。

    她站在大殿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讓所有人都看她,這本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可為何如今這目的達到,她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而今騎虎難下,自己答應是損了中山國的顏麵,可自己若是不答應,自己挑釁皇後的意圖也就太明顯了,有心人,也能就此在中山與大曆之間做出文章!自己想不想答應,都隻能答應了!

    艾那將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狠狠憋回去,好半天才緩了情緒,壓住自己嗓子裏頭的難堪道,“陛下、娘娘在艾那心中高如日月,壯如山河,而今能得到陛下與娘娘的教誨,是艾那的榮幸。卻不知,比試的內容,是由誰來定?”

    宋彌爾了然一笑,“來者是客。艾那公主遠道而來,我們作為東道主,自然不能占著地勢而投機取巧。艾那公主既然提出比試,定然胸有成竹。這比試的內容,不妨便有公主來定,也顯出我們大曆與中山交好的誠意。”

    艾那麵色終於緩和了些,慢慢吐出胸中鬱結的一口氣道:“既然如此,艾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恢複了些元氣,目光湛湛望著沈湛與宋彌爾的方向,“自古以來,君子習禮、樂、射、禦、書、數六藝,而女子則需通過容、韻、技、事、居、侯、飾、助、饌、趣十個方麵來判斷她是否能為美人。所謂君子者,禮儀仁愛、豁達廣博。習六藝,曾其形、動其魄,方為君子。所謂美人者,華服盛容、清歌悅舞亦不足以稱其美人,何解?有其形而無其神也。”

    艾那臉上終於又帶上了胸有成竹的笑意,“陛下,娘娘,艾那並非為了評判美人,也不是為了比較誰更美。而是我們女子,終其一生,最高的標準和目的,不就是為了叫人稱一聲真真正正的美人麽?我們的一生,不都是在朝著這個方向前進嗎?故而,這美人的標準,就正如男子對君子的追求一樣,也該是我們心之所向。艾那便想就這美人的要求比一比。既然是比美人,輸贏與否,都不過博君一笑。不知陛下與娘娘意下如何?”

    “好一個博君一笑。”宋彌爾在上首側頭輕聲對沈湛耳語,“瞧見沒,自始至終,可都是衝著你來的。贏了輸了,皆不過盼你展顏。”

    “彌兒可是吃味了?”沈湛笑眯眯,“那彌兒可對自己的侍女有把握,能贏過中山國這個比較不美的人?”

    宋彌爾白他一眼,“我自然要贏,但可不是吃味,更不是為了博某人一笑,隻不過這美人十訓,本就是從大曆興起,原本也不過是閨中女兒樂趣,誰曾想,竟被這中山國的公主當作了瑰寶,還要拿出來比試。倘若我們輸了,豈不成了笑話?我大曆泱泱大國,便要叫她瞧瞧,什麽是女兒之美。否則,若叫她心高氣傲收入宮中,我可不是為自己找麻煩嗎?”

    沈湛聽得最後一句,猛然變色,“彌兒,天地可鑒,我可沒動過要將她收入宮中的心思。彌兒你也不必故意這般說,倒叫我對彌兒的一腔心思付之東流水。落花無情,卻最是令人傷心。你我情誼,萬萬不可以此玩笑。我心甚痛。”

    宋彌爾不過隨口一說,哪知道這也能叫沈湛鑽了空檔,變著花樣吐露心跡。自從宮外回來,大致拾回遺落珍寶。二人袒露心思之後,沈湛說不隱瞞便當真不隱瞞,不僅不瞞了,還恨不得日日都叫宋彌爾曉得自己的心念,整日都沒個正形。

    “你······”宋彌爾一噎,竟不知還如何還嘴。

    下頭的艾那就這般被宋彌爾與沈湛忽視,臉色自然愈加不好看,她軟和了聲線,似黃鶯嬌啼:“還望陛下與娘娘定奪。”她片刻遲疑,“莫不是,美人十訓,在大曆不曾得見?”

    話語中隱隱有些驕傲,好似在說,你們竟不知這美人十訓,大曆也不過如此。

    下頭的權臣與皇族宗室臉色都有些不好,在座的男子,是甚少聽見這勞什子美人十訓。今日也是頭一次聽見,美人也有什麽要求,不就長得美、會琴棋書畫、堪稱知己就行了嗎?竟還有這番講究?他們麵麵相覷,竟不知如何作答。

    宮妃這一側,麵色卻有些奇怪,好些人竊竊私語,卻絲毫不見羞憤之意。

    宋彌爾正待開口,宗室一側,卻傳來一聲輕哼。

    說是輕哼,聲音卻十分大,想不叫人聽到都難。

    艾那臉色一沉,向那處望去,眼神像是要叫人穿一個窟窿。

    那處最顯眼的地方,正坐著一家三口。一位俊秀的男子、一位容色過人的女子,以及一個秀美的童女。

    那一聲輕哼,正是從那位女子口中發出。

    沈湛與宋彌爾朝那邊望去,見著這位女子,皆是莞爾一笑。沈湛還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情,搖了搖頭。

    艾那抓住了沈湛這微微的搖頭,心頭一跳,見周圍無人說話,便提了聲音道:“你是何人!大殿之上也敢公然喧嘩?!目無尊卑,本公主正在說話,爾敢放肆?!”

    那女子笑吟吟的臉沉了下來,“如何,本宮想說就說,想笑就笑,還要向你請示不成?你算個什麽東西!小小中山國人,也敢在大曆的金鑾殿上目中無人?!”

    “你究竟是······”艾那被這女子唬得一愣,正欲再問,上頭沈湛開了口,“與你說話的,正是我大曆容安大長公主,朕母後唯一的女兒,也是朕的胞姐。”

    被點名的沈瓖,正是許久未曾回到望京的大長公主,也是聽聞太後身體有恙,趕著回了望京,今日借著年三十,進宮看望太後,也打算在宮中小住幾日。推脫不了,才來到宴會之上,卻瞧見這樣一幕。

    美人十訓是什麽,她如何不知,今日卻叫這麽個不知哪個偏遠小國來的什麽公主大放厥詞,她的弟弟與弟妹要顧及皇帝皇後身份,不好出言教訓,可不代表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