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鎮山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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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心城見彭鷹如此固執,正氣得咬牙切齒時,左心守忽然一笑,點頭道:“你這孩子雖然不知厲害,但卻也算孝心有加。不過你師父罪孽深重,是斷然不可讓你頂罪的。隻不過我倒有個辦法,或許能成全你這一片孝心。”
彭鷹連忙抬起頭來,急切的看向左心守。而左心守則指著山下說:“從這青龍峰下到這裏,共有台階九萬九千級,曆來入我左家者,都需步行上山方有資格,你既然未經許可便被授予我左家心法和劍法,也需身體力行。如今你便回到山腳下步行上來,我將這九萬九千級台階分為十五段,你每上一段,我便為你師父的刑期減去一日,至於能幫你師父減去幾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爺爺!”沒等彭鷹說話,左魚兒先不滿的叫了起來:“鎮山鼎開啟的狀況下,十五日之內這家夥連千級台階都上不來,你這分明是糊弄傻小子嘛。”
左心守抓住左魚兒的纖手,臉色沉凝:“魚兒,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奇怪的是,被左心守一抓,左魚兒似乎再也說不出話來,雖然俏臉漲得通紅,卻隻能呆若木雞的站在左心守的身旁。
“家主……”左心城焦急的想要說些什麽,左心守卻一擺手:“就這麽決定吧,我倒要看看你們兩個的決心究竟有多大。”說著隻見左心守招招手,彭鷹感到眼前一亂,忽然發現自己竟已經回到地麵之上,麵前仍是那座巨大的開字形仙門還有那條直通天頂的天梯。
左心守那蒼老的聲音從雲上響起,道:“雲鑼響起時,你便可登山了。”
彭鷹仰望蒼穹,恭恭敬敬的彎腰施禮,然後緊了緊腰帶,深深的吸了口氣。片刻後果然從天空之上傳來一陣清亮的鑼聲,隨之青龍峰忽然動了動,滿山遍野的蒼鬆翠柏都如同波浪般起伏了一下,繼而又恢複了平靜。這一幕實在詭異,原本如此巨大的山峰怎能輕易撼動,但彭鷹卻明明是看到雄山微晃,仿佛有某種無形而龐然的力量壓了下來一樣。
“鎮山鼎啟動了?這是為何?”身後忽然人們詫異的聲音,彭鷹回頭看去,見眾多剛才見到的那些“農夫”正雲集在仙門前,仰望青龍峰頂駭然失色。彭鷹此時心無他想,他雖然知道這一路恐怕萬分艱難,隻是想到自己在盤龍山城這十三年間,山上山下的跑了也不知有幾萬遍,再不濟也應該能為師父減去幾日的刑期,總歸也要盡上自己的一份孝心才對。
想到這,彭鷹一步踏入仙門,而就在這一瞬間,彭鷹就感覺仿佛有座大山落在了雙肩之上,壓得他胸膛憋悶,雙目飛花,腳下一陣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彭鷹勉強站穩,心中不禁大為吃驚。自己尚未踏上一級台階就已如此辛苦,往後的路又該怎麽辦?
正自駭異的功夫,左心守的聲音再次在雲上響起。
“孩子,不必擔心,如果鎮山鼎全力發動,休說是你,就算是你師父也隻有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場。現在鎮山鼎之力不過用了五分,而這五分之中還有九成是被你師父抗了下來,所以你大可不必擔驚受怕,用盡你的力量嚐試一下吧。”
話音剛落,彭鷹忽然看到麵前憑空出現一團白氣,白氣氤氳,從其中幻化出一幕景象來。
原來是青龍峰頂的景象,那座巨大的青銅鼎正在散發蒙蒙的白光,而左心城正盤膝坐在鼎前瑟瑟發抖著,臉色也變得愈發蒼白。
左心城是何等樣的人物,如果不是他真的痛苦萬分,又怎麽會在臉上表露出一絲一毫?彭鷹看著師父受苦不禁更是焦急,連忙提氣凝神,一腳踏上了第一級台階。
這區區一級台階卻令彭鷹舉步維艱,彭鷹就感覺自己仿佛在扛著一座小山,渾身抖若篩糠,頃刻間便是汗如雨下。這還多虧了他在盤龍山城鍛煉出了不俗的體魄,否則恐怕這時就已經被壓得寸步難行了。
唔唔唔……
青龍峰上,被左心守製住的左魚兒不滿的支吾著,左心守則依舊牽著她的纖手不放,對左右說了句:“散了吧,我們十五日之後再來看。”說著看也不看左心城一眼,帶著左魚兒向左家大殿走去。左右的雲草翁等幾位老者對視了幾眼,也都默然離去,誰也沒多說半個字。
轉眼間,青龍峰頂變得清淨了不少。似乎山上山下隻有左心城與彭鷹這一對師徒在受苦。左心城麵向天梯坐著,山風吹過,白發輕舞,帶著一絲淒涼。而山腳下,彭鷹如同螻蟻般苟延殘喘的攀爬,即便過了許久,在山頂上看下去也仿佛從未移動過一樣。
左家仙宮中,左心守這才放開了左魚兒的纖手。
左魚兒剛剛還漲得通紅的小臉卻忽然變得白皙起來,嫣然笑道:“爺爺,您老人家這是演的哪出戲啊?苦肉計?”
“小滑頭。”左心守一笑,手指輕輕在虛空中一點,以法力隔絕了一小方天地:“你說說看?我這怎麽就是苦肉計了?”
左魚兒撇撇小嘴:“您的心思我還不知道麽?您雖然怨懟叔祖,但畢竟叔祖現在的身子根本受不了折騰,您又怎麽舍得?不過呢……”左魚兒俏皮的眨眨眼,指著左心守的鼻子說:“我們左家畢竟是鐵律仙門,當然要嚴以律己嘍,您老人家又是左家家主,這自家兄弟的罪過當然是更不能饒恕了。所以,您這苦肉計是演給所有左家弟子看,也是演給天下人看呢吧?”
左心守一笑,長袖收於身後,轉過身去遙遙看著左心城孤零零的背影,半晌後悠然道:“說的沒錯,隻不過我卻絕不隻是想堵住悠悠眾口啊。”
“魚兒明白。”左魚兒輕輕走到左心守的身邊,柔聲說道。
左心守霜眉一挑,笑著說:“哦?你還看出什麽了?不妨都說出來我聽聽。”
左魚兒的表情變得嚴峻了起來,那一刻再也不像往日的活潑跳脫,俏臉上卻多了幾分深沉和睿智。
“如今妖族大興,妖界封印到處都有鬆動的跡象。這時候我們左家急需叔祖這樣的強者,隻是叔祖性情偏激,兩百年前不辭而別,您是擔心他不堪重任,所以才有心以鎮山鼎來試探試探他吧?”
左心守臉上露出一絲愕然,深深的看了眼左魚兒,旋即讚賞的點頭:“沒想到我的魚兒真的長大chéng rén了,你爹娘的在天之靈也能欣慰了。”
左魚兒神色一黯,卻倔強的抬頭道:“爺爺,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魚兒是不肯承認他們二老已經不在人世的。”
左心守愣了愣,歎息:“孩子,爺爺又何嚐不想呢?唉……隻是……”
左魚兒苦笑道:“爺爺,不提那件事了。不過您真的打算讓叔祖在鎮山鼎前守足十五日麽?叔祖他老人家去不滅山莊鬧了一場,將人家的明滅果樹整個偷了來,傷勢真是很嚴重呢。”
左心守一歎:“這件事我知道,我這個兄弟啊,真是死性不改。”
“不過……”左心守卻似乎並未將明滅果樹的事太放在心上,看著左心城微笑道:“他的脾氣倒真是和兩百年前不太一樣了,要是放在當年,即便是我這個當大哥的要罰他,他也早就揚長而去了。”
左魚兒點點頭,忽然嬌嗔道:“不過爺爺您試探叔祖也就算了,但彭鷹那個傻小子又有什麽錯?這家夥是個死心眼,現在恐怕是一門心思的怎麽幫他師父呢,要是把他累出個好歹,您可別怪我沒提醒您,叔祖看似不怎麽待見那小子,實則寶貝的緊呢。”
左心守笑道:“這可怪不到我,是那小子自告奮勇,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而且這也是為了他好啊。”
左魚兒愕然問:“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左心守莞爾一笑:“你這小丫頭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他彭鷹是什麽人?那可是你叔祖的弟子,年紀雖然不大可輩份卻是不低。論起來他可是你的師叔,和雲草翁他們五個可是同輩。你想想看,這滿山弟子,平白無故的多出一個小師叔甚至是小師叔祖來,又怎能不心生不滿呢?”
“哦,我明白了。”左魚兒笑道:“您這苦肉計可是一石二鳥啊,給彭鷹一個下馬威,也算是給滿山弟子先出出氣,以免日後節外生枝對吧?”
“不過我可不叫那個傻小子師叔。”左魚兒笑著說道:“他叫了我三年師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