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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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傭兵死在青銅區陋巷裏的消息便在冒險者和雇傭兵中間傳開了。
“喂喂,你聽說了嗎?昨天有人死在了青銅區啊!”
“早上聽了講了一些,似乎也是傭兵……好像現場很慘的樣子。”
“是啊!我聽說,當時弗塔根城的警備官到青銅區勘察現場的時候,現場的慘狀把那些見多識廣的警備官們都給嚇著了。所有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全部四分五裂,更為詭異的是,明明屍體碎裂程度如此嚴重,但是屍體身上的血跡都是凝固住的,這可是在太詭異,不會城裏出現了什麽邪教徒之類的角色吧?”
“不會吧!天哪,你可別嚇我,要真是這樣,那我還是不要繼續呆在這裏好了……”
“你打算回去?那這一路上花的錢不都白花出去了嗎?”
“那也比丟了命好不是嗎!”
“這、這倒也有道理……”
一時間,弗塔根城人心惶惶,隨著這則消息的傳開,滯留在弗塔根城的傭兵們越發動搖了,很多人都打算就此打道回府,隻當是自己倒黴,白跑了一趟。但是,也有些人堅持認為這時魯珀特家族的陰謀,是他們在暗地殺害冒險者和雇傭兵們,並試圖以此拜托他們身上欠傭兵們的債。
傭兵的隊伍開始分化,有些早已待不下去的人幹脆就此離開,但也有些人繼續和魯珀特家族對抗著,不拿到賠償就誓不罷休,而還有一些本來身上就算不得幹淨的人,則在這則看起來駭人的消息背後,發現了新的機遇。
從莉莉那裏得知了黑羊會情報的阿諾德,這會兒想的全都是該對這個組織采取何種態度。是借機加入黑羊會,利用自己彼列眷者的身份收編他們,還是幹脆把黑羊會的身份曝光,讓魯珀特家族失去對弗塔根領的合法統治權,然後自己尋機取而代之。
不論是哪種選擇,阿諾德都得像走鋼絲一樣小心,現在他的身邊除了莉莉,就沒有任何其他的依仗了。
因為住在同一家旅舍的關係,即使阿諾德沒有刻意和克爾蘇薩一塊兒行動,他們還是能夠時不時的見到對方,尤其是在用餐的時候。
比起心事凝重的阿諾德,克爾蘇薩就顯得自在多了,他似乎真的隻是來弗塔根領遊玩的一樣,對城裏傭兵鬧事毫不在意,隻是整天到城市各處閑逛而已。
“喲,阿諾德。”阿諾德準備下樓的時候,正好迎麵撞上了上樓的克爾蘇薩,“你今天還是待在房間裏嗎?那未免太沒意思了吧!還是說,你更喜歡和你的小姐……嗯?”
克爾蘇薩朝阿諾德擠了擠眼,那意思明白得完全不必用話語來表達。
“我的身體不太好,走到弗塔根領已經讓我很疲憊了,所以這兩天我希望能夠好好休息一下。”阿諾德平靜的看著克爾蘇薩,同時也打量著對方的衣著。
明明弗塔根領氣候這麽炎熱,但是對方始終穿著一件裹身的布袍,那不同於阿諾德的衣著,阿諾德雖然喜歡保持體麵,不肯穿像莉莉那樣設計風涼的皮甲,但是他也不會穿裹得身上沒有任何縫隙的衣服。克爾蘇薩身上的那件布袍很怪,不僅腰間用繩帶紮緊了,連袖口也包得死死的,一點空隙都不留,唯有他的斜開襟的衣領留著空,可以方便克爾蘇薩從布袍裏麵的內袋拿東西。不過雖然衣領是斜開襟,但阿諾德看到,克爾蘇薩在長袍下麵還穿了一件裏衣,這讓阿諾德更加疑惑,難道擅長冰元素魔法的法師就不會怕熱嗎?
“是這樣嗎?”克爾蘇薩仔細看了看阿諾德的麵孔,確實,阿諾德的臉色很蒼白,似乎確實是身體不太好的樣子,“那真是可惜啊,本來過兩天我還想去黑石峰上看看,順道邀請你們一塊兒去的,如果你身體不好的話,那麽就作罷了吧。”
聽到克爾蘇薩的話,阿諾德心思微微一動,追問道:“聽說黑石峰現在很危險,連弗塔根伯爵都在黑石峰上失蹤了,你確定要去那裏?”
“放心,沒什麽危險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好歹是個法師,保命可是幹我們這一行的看家本領。”克爾蘇薩笑著擺了擺手,看起來真的不怎麽在意黑石峰上的危險,“說不定,我還能把失蹤的弗塔根伯爵找回來呢,到時候,伯爵怎麽得給我一個貴族頭銜吧?”
阿諾德逢迎著克爾蘇薩的話笑了笑,但在心裏卻盤算了起來,法師的身份地位已經夠高的了,克爾蘇薩還會在意一個伯爵以下的貴族爵位嗎?還是說,他是在謀算什麽,也在覬覦弗塔根領嗎?
法師領主……這倒也可能是克爾蘇薩的動機。
把這一點擠在心裏後,阿諾德又和克爾蘇薩隨意聊了幾句,然後兩人便分開了。
走到樓下的餐廳,阿諾德向旅舍的店主要了點鮮肉,然後就直接回房間了。
“你的魅惑,對那些黑羊會的教徒有作用嗎?”阿諾德一邊用鮮肉喂著碧翠絲,一邊對莉莉問道,“我現在缺少一個契機,一個介入這件事的契機,如果能夠控製黑羊會的教徒,哪怕隻是幾個低級成員,那我的計劃都會有可能實施。”
“你把我當什麽了,你專用的洗腦機器?”莉莉歎了口氣,她覺得阿諾德似乎有些太看重魅惑這個能力了,當然,這個能力確實也很方便,“與其去魅惑黑羊會教徒,還不如去魅惑幾個傭兵利用他們鬧事好。想想看,傭兵們聯合起來對抗黑心的領主,而你就是他們的領頭人,那麽隻要你登高一呼,順勢推翻魯珀特家族,整個弗塔根領就都是你的了,甚至還可以利用這個領地反攻冷山領,奪回該屬於你的一切。這多棒,就和戲劇裏演的一樣。”
“所以說,是和戲劇裏演的一樣。”阿諾德皺起了眉頭,手上喂碧翠絲鮮肉的動作也停滯了下來,“這是現實,如果我想利用傭兵們奪取領地,那麽這種統治權首先就不會得到皇室和其他領主們的認同,哪怕我也是貴族出身。沒有合適的宣稱理由,就是皇室子弟也不能隨意繼承一塊他人家族的領地。”
莉莉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看到莉莉那一聯無所謂的表情,阿諾德放下手裏的肉塊,走到床邊上。
“告訴我,你除了知道弗塔根領中黑羊會的身份以外,是不是也和這些黑羊會教徒有聯係?”阿諾德緊緊的盯著莉莉,雖然他知道莉莉絕對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可該嚴厲的時候,阿諾德絕不會有半分留情,“既然你都告訴我黑羊會的事情了,那麽其他部分就不要繼續遮遮掩掩的了。”
“很遺憾,我和他們沒有聯係。”莉莉撇了撇嘴,看都不看阿諾德一眼,“我之前不是說了嗎,黑羊會侍奉的是瑪納勃朗西,和我可沒有一點關係。還是說,你又想套我的身份了?”
阿諾德張嘴,剛想說什麽,外頭就突然傳出一聲巨響。
“怎麽回事!”突然起來的震動直接把阿諾德摔在了地上,他連忙抓著床腳,避免自己受傷,“那些傭兵真的造反了?”
莉莉第一時間就從床上跳起來,趴到窗口觀察外麵的情況,和阿諾德不同,莉莉還是相當敏健的。
“似乎……”莉莉的語氣難得的很凝重,“被你說中了哪……”
等到晃動過去,阿諾德也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跑到窗口,一塊兒看著外頭的情況。
“那是……”阿諾德目瞪口呆的看著黑石宮的方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不會相信今天所發生的事。
黑石宮城牆上的數門魔導炮對準了在黑石宮前集結示威的傭兵們,剛才的震動就源自一門魔導炮的試射。雖然沒有真正朝傭兵們開炮,也沒有任何人員傷亡但是這一發炮彈的作用還是很巨大的,那發炮彈直接打掉了青銅區的一角,而那派場麵可著實把傭兵們嚇壞了,如果那發炮彈是打向隊伍中央,隻怕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不過,和意想中的不太一樣,弗塔根城的警備部隊似乎對這發炮彈也感到很吃驚,他們急急忙忙的朝黑石宮集結,簡直比那些懵住了的傭兵們還要緊張。
“這是怎麽回事?”阿諾德看著驚惶失措,亂糟糟的從黑石宮前逃離的傭兵們,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魯珀特家族為什麽要這麽做,哪怕隻是威懾性的射擊,也給傭兵們充足的造反理由了,而且,這種事情一旦傳播開來,人們都會同情傭兵那一方,甚至周邊的那些領主也會以此為借口介入弗塔根領的內務,畢竟魯珀特家族是開炮了的。為什麽,他們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魯珀特家族為什麽要這麽做,黑羊會為什麽要這麽做?沒有理由啊,如果黑羊會想掩蓋路比岡德死亡的事實,就應該低調行事,在自己的城市裏開炮,這種事情,會迅速讓弗塔根領成為焦點才對吧!”
一旁的莉莉低著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還是說……”阿諾德摸著下巴,他有了一個猜測,“黑羊會內部也不團結,弗塔根城內的黑羊會教徒,自我發生爭鬥了。”
“不,不是黑羊會教徒。”莉莉突然開口了,“你聽說過弗塔根伯爵耐法瑞安·魯珀特——也就是路比岡德——的兒子嗎?”
阿諾德狐疑的看向莉莉。
“我沒聽說過這個人。耐法瑞安·魯珀特不是惡魔嗎?那他的兒子,豈不是……”
“和你想的不太一樣,惡魔和人類生下的子嗣根據資質和血統的濃度,會呈現傾向人類的成長與傾向惡魔的成長。”莉莉緊緊的盯著阿諾德,眼神十分的認真,“而路比岡德的那個兒子,現在魯珀特家族唯一的男性直係繼承人阿克曼·魯珀特,就是一個還沒有覺醒,完全沒能發覺自己身份的魔裔。”
“一個不知道自己真實血統的魔裔……”
阿諾德摩挲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弗塔根城的騷動,群龍無首的黑羊會,一個人類與惡魔混血的領主繼承人,舉止奇怪形跡可疑的法師,不合時宜的炮擊……權力與利益的交織和碰撞,在這座城市裏迸發出音符,並開始連貫成一首交響樂,向阿諾德奏鳴了這一切陰謀的來龍去脈。
“那麽,這位阿克曼先生……今年幾歲?”
“比你大一些,應該二十出頭吧。”莉莉的食指點在嘴角上,雙眼偏向上方,認真的回憶著,“他很少在人們麵前露臉,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路比岡德似乎刻意隱藏著自己的這個兒子,簡直就像是圈養著他一樣。不過,現在路比岡德失蹤,這位可憐的先生也終於多少能夠獲得些許自由了吧。”
“原來如此,我要的契機……”阿諾德的雙眼漸漸聚焦,野心的光芒在他眼中爆發出來,“就在這裏啊——”
莉莉看著阿諾德她已經把能告訴阿諾德的東西都告訴他了,甚至連一部分不應該告訴的也告訴他了,至於接下來該怎麽做,那就是阿諾德的事情,莉莉不擅長這個,也不會去幫阿諾德做這個。
“準備走吧,莉莉。”阿諾德張開袖口,讓碧翠絲飛了進去,“我們該行動了。”
“什麽行動?”莉莉歪著脖子,她有些好奇阿諾德到底要怎麽行動。
“就是你剛才說的,”阿諾德笑了起來,那種充滿野性的笑容,讓莉莉終於意識到,這個少年,到底是一個天生的貴族。
“自然失去拜會一下本地的主人了,作為冷山領的繼承人,來到弗塔根領,怎麽可以不和當地的主人打聲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