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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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阿克曼就被女仆們喚了起來,女仆們雖然對清晨就攪擾少爺的美夢很是惶恐,但是她們給出的理由也讓阿克曼沒辦法發作——斯諾倫領的使者,在昨晚深夜就已經抵達了弗塔根城,羅德尼已經在接待他們了,作為魯珀特家族唯一的代表人,阿克曼必須出場。

    盡管清夢被攪醒讓阿克曼很是不愉快,但是考慮到這件事的重要性,他還是耐著性子,穿上最正式的著裝,準備前往黑石廳接受斯諾倫領使團的謁見。

    “這一次使團的正使是普洛西大聖堂的瓦特神父,他是本尼迪特克大主教的得意門生,這一次本尼迪特克大主教因為冷山領的突然變故轉道北上,所以就由這位神父來代替他出使。”

    趁著女仆們給阿克曼整理繁瑣的著裝時,羅德尼給他介紹起了斯諾倫使團的大致情況。

    “看起來我們的分量到底不夠重啊,一聽說冷山領出事,本尼迪特克大主教立刻就轉道北上,隻派一個神父過來應付我們。”阿克曼輕笑了幾聲,笑得有些自嘲。

    “並非是這樣,對泰姆士卡家族而言,冷山領發生的事情更加值得他們上心。”羅德尼不急不慢的對阿克曼解釋道,“畢竟,那意味著冷山領下代公爵的身上將會不具備泰姆士卡的血統,如此泰姆士卡和費格拉夫的聯姻也就失去了意義,這對斯諾倫領而言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他們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和冷山領維持友好的關係,並且在泰格曼公爵攻擊聖盔領時還那樣的支持他們,這都是為了讓下一代的冷山公爵身上帶有他們的血統,以此來確保冷山領與斯諾倫領的立場世代一致。眼看如今這樣的努力都要前功盡棄,他們又怎麽會甘心呢?”

    “可是,說起來,那位阿諾德先生不就是在弗塔根城嗎?”阿克曼抬起手,讓女仆們給自己別綬帶,“這對我們而言大有利用價值吧?”

    “確實。”羅德尼點了點頭,斯諾倫使團的到來雖然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加上阿諾德的事情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所以,在這樣的局麵下,他也隻得先處理好這些外務,把阿克曼的事情先放一放,現在需要的,是他們齊心協力應付斯諾倫使團,不論羅德尼懷著怎樣的目的,他的立足點都是弗塔根領,這件事上他和阿克曼是一致的。

    “不過,請您待會兒不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對方。”

    “為什麽?”阿克曼詫異的扭過臉,滿臉疑惑的看著羅德尼。

    “這是為了讓我們能夠掌握主動。”羅德尼低著頭,看上去非常恭敬的回答道,“我們的實力畢竟是不能和斯諾倫領相提並論的,如果在情報上我們也無法占據優勢,那麽我們就什麽優勢也沒有了。”

    阿克曼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待會兒我應該用何種態度對待斯諾倫領的使者呢?”他問道,這個問題,在上一次阿諾德來拜會的時候,阿克曼可沒有問過。

    “我想,斯諾倫領的目的不外乎是打探伯爵大人的消息,不論他們說什麽,您隻要保持應表現的悲痛的就可以了。”

    “應表現的悲痛……是嗎?”阿克曼沉默了片刻,隨即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說著,他馬上又收斂起了笑容,把麵孔拉下,雙眼中充滿了哀戚。

    隻是一轉眼,阿克曼就擺出了一副悲痛的模樣。

    “雖然有些過於露於形表了……不過這樣也好。”羅德尼對阿克曼驟然間的表情轉化沒有流露出半分驚訝的意思,隻是淡淡的點頭,“對方是教職,所以弗塔根教堂的普蘭神父也會陪同前來,請您做好心理準備。”

    “呼——”阿克曼長籲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啊!”

    整理好衣著儀容後,阿克曼便隨著羅德尼來到了黑石廳。

    就和上一次阿諾德的來訪一樣,阿克曼這邊準備好,侍衛們就打開了黑石廳的大門,把瓦特神父等人請了進來。

    “日安,阿克曼大人。”瓦特神父將手橫在胸前,向阿克曼恭敬的行禮,“吾人受斯諾倫公爵的委派,作為懷著善意的使者前來,並向您贈上最真摯的問候與安慰,希望您的父親、弗塔根伯爵耐法瑞安·魯珀特閣下能夠早日歸來。”

    “哦,一路辛苦了。”阿克曼低垂著眉毛,神色顯得有些萎靡,“我代表魯珀特家族感謝您和路易公爵的關心,有機會的話,請您轉告路易公爵,我為泰姆士卡家族的友誼深受感動,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報這份情誼。”

    “吾人一定傳達。”瓦特神父又鞠了一躬。

    寒暄了一番之後,阿克曼將目光轉向瓦特神父身後的那兩個人,其中一人他相當熟悉,那是弗塔根城教會的領導者普蘭神父,而另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就不認識了。

    注意到阿克曼的目光,瓦特神父主動介紹道:“這位是羅塔伯爵岡瑟·弗格斯的長子安德魯,此次受命護送使團。”

    阿克曼點了點頭,他雖然沒有聽說過安德魯,但是卻聽說過他父親羅塔伯爵岡瑟,那是斯諾倫領的有力封臣,兩年前先代斯諾倫公爵和長子突然同時離奇去世,這位伯爵一度擁立路易公爵的異母兄長,不過最後路易公爵還是在母親和本尼迪特克大主教的幫助下奪到了公爵之位,但也因此,羅塔伯爵和路易公爵之間並不是很融洽。

    聽說這是羅塔伯爵的長子,羅德尼不禁把目光挪了過來。“羅塔伯爵果然是斯諾倫領的第一重臣,路易公爵真是信任有加啊。”羅德尼不緊不慢的說著,略顯老態的眼睛盯在安德魯身上,“安德魯先生這麽年輕就能承擔護送使團的重任,果然是青年俊彥。想必,將來繼承羅塔伯爵之位後,一定也能像您父親一樣為斯諾倫領盡心效勞的吧?”

    羅德尼這番陰測測的話頓時說得使氣氛都為之一變,剛才還很友好的氛圍,轉眼間就冷場了下來。

    站在瓦特神父身後的安德魯到底年輕了一些,聽到羅德尼這明顯的挑釁,當即皺起了眉頭,張口準備反駁。

    但是瓦特神父攔住了他。

    “羅德尼總管說的不錯。”瓦特神父微笑著說道,似乎心情絲毫沒有因為突然的冷場而受影響,“身為家臣,最重要的就是忠誠,這一點,我相信總管先生也做的一點不差,是吧?”

    羅德尼的嘴角動了一下,但是沒有說話,倒是坐在石座上的阿克曼,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羅德尼,眼中還帶著強忍的笑意。

    “阿克曼大人,瓦特神父。”一直沒有沒有存在感的普蘭神父突然開口了,“這一次既然有斯諾倫領的使節在場,不如我們就來商議一下如何尋找到耐法瑞安大人吧。對於伯爵閣下失蹤這一件事,我們教會也非常關切,畢竟伯爵大人的安危可是切實關係到弗塔根領的穩定啊。”

    “普蘭神父說的不錯。”羅德尼表示了認同,“如果斯諾倫領能夠提供任何的消息,我們將感激不盡。”

    因為羅德尼突然把話搶走,瓦特神父倒有些不好接了,原本他是希望對方能夠提供情報的,但沒有想到羅德尼先把這個話給說了,這樣一來,瓦特神父隻得想另外的說辭了。

    “我們是外地人,如何能夠知曉什麽消息呢?”瓦特神父稍一斟酌,然後便搖著頭說道,“我們所知的情報,都是從弗塔根城流傳出來的,到現在還有很多消息辨不清楚真假,肯定沒有貴方知道的清楚,有些事情我們還希望貴方能夠為我們解惑呢。”

    “那可真是遺憾,因為城內的傭兵一直在擾亂城市的秩序,我們也很難確定一些消息的真假。”瓦特神父話音剛落,羅德尼立刻開了腔,堵死了瓦特神父繼續詢問的話頭。

    安德魯緊緊皺起了眉頭,現在他算是明白,瓦特神父為什麽說不想見到羅德尼了,這個老家夥確實難對付。

    “那可真是遺憾——”瓦特神父隻好歎氣道,然後把目光轉向了阿克曼,“看來這件事上我們是幫不上什麽忙了,當然,如果您想到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敬請告知,我們一定盡力。”

    “十分感謝您的好心。”阿克曼依舊低垂著眉毛,一臉的憂愁模樣,“在這種時候,還能得到您這樣好心人的幫助,我想日後父親回來得知的話,也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但願伯爵閣下能夠早日歸來。”瓦特神父順勢安慰道。

    一直隻能聽著的安德魯不由咬了咬牙,雙方這一番對辭你來我往,可最後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他可以感受到,弗塔根領和魯珀特家族對於他們的到來並不是那麽友好和熱心。

    雖然他們來這裏本也沒抱著完全的善意就是了。

    “阿克曼大人。”安德魯向前邁了一步,“雖然很遺憾無法在弗塔根伯爵閣下的事情上幫助貴方,但如果有其他需要,還請盡管吩咐,比如說……”

    他瞟了一眼羅德尼,眼神中還隱隱帶著挑釁。

    “貴方領地內的傭兵問題。”

    阿克曼的眼皮跳了一下,但是沒有開口,盡管他之前極有料到斯諾倫領的人會提這個,但是提得如此露骨,就讓阿克曼有些意外了。這畢竟是弗塔根領的內務,就算斯諾倫領有心要摻和進來,也不該說的如此直接啊。

    他不禁拿眼前這位安德魯先生和昨日的阿諾德對比了一番,相較之下,這位羅塔伯爵之子就顯得太沉不住氣了,城府實在遜色得多。

    羅德尼和阿克曼都保持了沉默,隻是默默的盯著安德魯看。倒是瓦特神父對安德魯的突然出聲感到驚訝,他轉過頭來,略帶責備的說道:“安德魯,現在阿克曼大人正因為弗塔根伯爵的失蹤而感到擔憂和悲痛,你不該在這個時候提這個的。”

    “非常抱歉,阿克曼大人,是我失禮了。”安德魯立即彎下腰,向阿克曼鞠躬道歉。

    對於他的這一態度,阿克曼又覺得,或許對方並不是因為年輕氣盛而那麽說的。

    回想羅塔伯爵和路易公爵的關係,尤其是兩年前的雙方之間發生的不愉快,阿克曼似乎明白了一點。

    “無妨,我對貴方的好意十分感謝,不過現在確實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說著,他看向羅德尼,“總管,請幫我準備好宴席,中午我要好好款待來自斯諾倫領的朋友們。”

    “如您所願,阿克曼大人。”羅德尼鞠了一躬,目送著阿克曼離去。

    當眾人都彎著腰的時候,羅德尼卻悄悄抬起臉,看向了安德魯,眼神中的意味著實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