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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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攻!進攻!不要停下來!”
攻打黑石宮的戰鬥開始之初,傭兵們一度受到了城內守備部隊的壓製。魔導炮的威力一時間嚇唬住了那些散兵遊勇,但是傭兵中幾個傭兵團站了出來,傭兵團長們聯合在一起,用組織相對嚴謹、紀律性也更強的傭兵團部隊來進行攻堅,堪堪抗住了戰鬥開始時的不利。
黑石宮內的警備部隊隻有五百人的編製,而攻城的傭兵則有兩三千人,兵力差距相當大。當然,黑石宮內部的那些警備部隊並不是魯珀特家族的全部兵力,在弗塔根城內,他們還有零散的一些警備隊。當發現黑石宮遭到傭兵攻打後,一些警備隊立刻主動前往救援,但是卻被戰場外圍的傭兵攔截住,輕而易舉的消滅了這些人數不多又分散前來的援軍。
發現這種情況後,城內其他的警備部隊不敢救援黑石宮了,一方麵他們的兵力分散,沒有人可以統合所有的部隊,沒有得到羅德尼命令的他們不敢隨意行事;另一方麵,這些警備部隊的長官也懷有各種心思,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選擇了靜觀其變。
沒有援軍的黑石宮並不能抵擋得住傭兵們的攻打,當架設在城牆上的魔導炮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繼續發射之後,攻城的傭兵們便知道,對方的魔導炮已經啞火了。
沒有了魔導炮在守城戰中的幫助,黑石宮內的警備部隊很快就失去了繼續守城的信心,浴血奮戰了大半天的傭兵們在黃昏時分爆發出了最強大的戰意,一舉攻克黑石宮的外圍城牆,他們紅著眼殺入了黑石宮,城堡前花園裏經過精心修裁的花草很快在傭兵們沾滿血汙的鐵鞋下零落,那些精美的雕塑也被沒有欣賞藝術的大老粗們隨手砸碎。傭兵們殺入黑石宮後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瘋狂的劫掠黑石宮內的財富,他們根本不會去管牆壁上掛的畫有多少藝術價值,也不會思考那些古董是流傳了多少年的珍寶,他們隻搶那些能夠明白估計出價值的東西,黃金、白銀,或者就是那些閃得人眼花、一看就非常值錢的珠寶,除此之外,全部都會被他們破壞掉,一點憐惜都沒有。
為了搶更多值錢的東西,他們連攻打黑石宮的初衷都忘了,那些一開始提議攻打黑石宮的人悄然不見這件事也被他們無視,這些傭兵在黑石宮中隻顧著劫掠,完全忘了什麽羅德尼,忘了魯珀特家族的事情。
雖然夜幕已經落下,但是黑石宮還是那麽明亮——並不是因為它燈火通明,而是因為闖入黑石宮劫掠的傭兵們手中的火把光芒實在太過刺眼,是因為那熊熊燃燒著的建築讓人無法忽略。
燒殺搶掠,哪怕是本性樸實的冒險者,在加入這一場戰鬥之後也變成了一頭凶猛的野獸,黑石宮這座這座著名的宮殿,就在一群傭兵的手下迎來了它的末日。
而城內其他區的居民看到黑石宮燃燒著的場景,更是感到畏懼,當天弗塔根城的夜市冷清的如同黎迪河靜靜流淌的河水,沒有叫賣的小販,也沒有逛夜市的市民,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家裏或者店鋪裏,不敢入睡,隻能在惶恐中等待這一場浩劫的結束。
而諷刺的是,雖然弗塔根城的夜市黯淡了,可是那燃燒著的黑石宮,還是使這座城市顯得如此耀眼。
在這個夜裏,有多少人正關注著那座燃燒著的黑石宮呢?
至少,有一雙帶著盎然興致和貴族式品味的眼睛,正在如欣賞歌劇一般,觀賞著這人間最大的悲劇之一。
“戰爭,真是有趣,這就是我父親如此著迷於它的原因吧。”在爐堡餐廳最好的單間裏,阿諾德愜意的靠在椅子上,優雅而略帶傲慢的架著腿,觀賞著被熊熊烈火裝點的黑石宮,而他臉上的微笑卻是與這氛圍如此格格不入,“雖然這隻是一場不起眼的戰鬥,但卻是真正的戰鬥,那種已經在泛紅雙眼中表露無遺的殺意,才真正配得上席德的微笑。”
房間裏沒有點燈,窗邊的窗簾敞開著,如果是平常,那麽打在阿諾德身上的應該是淡淡的如銀紗般的月影,可是這會兒,阿諾德的麵孔卻被來自黑石宮的火光照紅了,雖然那光線傳遞到這裏已經變得很弱了,但是染在阿諾德麵孔上的火光,依舊燃燒得讓人心驚的紅豔。
在阿諾德手邊的桌上,還擺著一個玻璃罐子,火光並沒有照到玻璃罐子上,隻能隱隱看出那罐子裏麵似乎裝著什麽,透出一個黑影來。
“真不愧是羅德尼啊!韋布·羅德尼,在來到弗塔根領之前我還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可是從今天起,這個名字我將會牢記一生。不論是對局勢的準確分析,還是對取舍的果決,如果給他換一個位置,我相信,他會是一名絕不遜色於約翰·方納的絕代謀將。”
阿諾德拍了拍身邊的罐子。“您說是嗎,哈澤·布魯圖先生?”
罐子裏傳出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裏麵的黑影也晃動了一下。
“現在的混亂,卻預示了無比清晰的未來,弗塔根領繼弗塔根伯爵失蹤之後,唯一的直係繼承人阿克曼和弗塔根城絕大部分的官員都‘喪生’於這場暴亂,蘊藏了無數財富的弗塔根領轉眼之間就沒有了具備足夠名分可以統治它的人,這樣一來,我猛虎一樣的父親,還有那位野心勃勃的表弟,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阿諾德站起身來,轉向門口。
“既然羅德尼先生那樣的老人都有如此巨大的行動力,我又如何能夠落後呢?難得獲取了這樣的情報優勢,如果不利用好的話,我可不會原諒自己。”
他的手指在罐頭的蓋子上一下一下的敲擊著,不過阿諾德的表情似乎不顯得如何煩躁,他是在等人,但是等待的這段時間對他而言卻並不無聊。
“啊——如此讓人懷念的氣息,來自冷山領的味道,那種冰天雪地中卻散發著熾熱的血液,我有些想起來了,想起來那天戰場上的感覺,那一晚殺死佩恩時的感覺。”
門被敲響,阿諾德從剛剛的迷思中醒來,對門口喊道:“請進來吧。”
門被推開,約翰·方納出現在門口。
“阿諾德……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先生’嗎?”阿諾德微微努起下巴,雖然房間裏的光線並不很充足,讓他看不清方納的麵孔,但是那種冷淡的語氣,還是可以叫他明白方納表現的是何種態度,“真讓我傷心啊,您以前可不是這樣稱呼我的。”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您的身份變了,而且……”方納走進了幾步,窗外的火光打在他的臉上,使得阿諾德可以稍稍看清楚一些他的表情,“您也變了。”
“我也變了?”阿諾德挑起眉頭,“您指哪一點呢?”
“您以前說話的語氣不是這樣的,雖然那種陰沉的感覺同樣叫人覺得不舒服,但是比起現在,那時的您至少還是一個少年。”
“任誰在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後都會成長。”阿諾德昂起頭,用下巴對著方納,“當讓,如果能夠活下來的話。”
“這是為了冷山領。”方納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是為了冷山領,還是為了泰格曼?”阿諾德迅速的反問,“你應該明白吧,我父親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方納的麵孔沒有任何變化,他也沒有回答阿諾德的問題。“您特意把我找來這裏,就是為了談這個?”
“你是來抓我的,但看到我的信,不也同樣過來了嗎?”阿諾德瞟了一眼方納的腰間,“而且還沒有帶任何武器。”
“您怎麽知道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抓捕您?”方納雙手插腰,順勢把自己的衣擺往後推了一下,“而且,您憑什麽認為,我不帶武器就沒辦法抓您回去?想要抓捕和女孩子一樣的您,帶武器反而不方便,那會弄花您的漂亮臉蛋的。”
“沒想到您會這麽評價我……”阿諾德輕笑了一聲,伸手把自己的頭發順勢往後梳,“雖然很多人都會這麽想,但您這樣直接說出來可就有些過分了吧?”
“您有自知之明就好。”方納仔細觀察著阿諾德的表情,雖然因為對方是背光看不太分明,但是方納還是憑借著自己多年軍旅生涯磨練出來的視力,觀察出了阿諾德麵孔上哪不容易注意到的神色。
那是完全的自信,這一點方納在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門口的信時就預料到了,雖然他不知道阿諾德是如何得知自己來到弗塔根領這件事的,但是既然對方敢正麵邀請自己過來,那就說明阿諾德比然有著底氣來應對自己。
“既然您過來了,那麽就聽聽我的提議如何。”阿諾德抬手指了指方納身後靠近門口位置的那張椅子,“最多浪費一點時間而已,您還怕我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病夫嗎?”
“老實說,我真的有些怕。”方納坐下,大拇指摩挲著自己食指的指節,看著阿諾德的眼神中不無警惕,“佩恩那樣的戰士都死在您的手上,他父親哈珀知道這個消息後那悲傷欲絕的神情一直留在我腦海裏。我也是有家人的人,並不希望他們傷心。”
“戴維德嗎……”聽見方納提起哈珀、佩恩父子的名字,阿諾德眼神垂了下來,他坐回位置上,聲音變得清冷了很多,“您為佩恩的死而憤怒?為哈珀失去兒子而感到悲傷?那麽您是否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被父親置於這樣的境地,被迫和自己的妹妹分離,孤身一人跑到從未來過的地方,您在為戴維德打抱不平的時候,是否想過這件事對錯的根源?”
“雖然我對您的遭遇也有些同情,但這都是為了冷山領。”方納的表情十分死板,完全沒有他在侄子麵前的豁達和風趣,“至少公爵大人沒有想過傷害您的性命,您不應該隻想著自己,也應當為冷山領和領內的人們考慮一下——冷山領怎能在一個病弱的領主手下維護他的地位並保護他的人民呢!”
“這不是你們背叛我的理由!”阿諾德的聲音頓時都變得冰冷起來,看向方納的目光也變得相當冷冽,“如果你約翰·方納隻是一介武夫,那麽我姑且還可以原諒你這沒有腦子的論斷,因為泰特斯·萊斯利勳爵那樣的人確實會這麽想。但你可是冷山領的智將,我不相信,你會這麽簡單的認為保護領土和人民的唯一方式就是領主的武力。”
“這或許不是唯一的方式,但這是最有效的方式。”方納的麵孔依舊很硬板,“這也是我們為什麽追隨泰格曼大人的原因。”
阿諾德盯著方納,盯了好一會兒。
“如果你一定要說這麽違心的話,那麽我也沒有辦法——我畢竟沒辦法硬逼著讓你那張嘴說出我想聽的字句來。但是,我還有另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你也能用這樣的語氣來回答我,那麽今天晚上我不會再向你提出任何要求。”
阿諾德的手指敲擊在罐子上,方納的目光也不由得注意到了那個玻璃罐子,不過他看不清楚罐子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
“佛肯瑞伯爵被軟禁的事情,你也認為是為了冷山領嗎?”
方納的表情頓時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