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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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心堡建在冷山領東部的平原上,東麵挨著塔卡山脈,越過塔卡山脈,就是阿斯卡聯盟的領地。不過因為那座山脈難以翻越,除了一些獵人們會走的險峻山道之外,幾乎就沒有可以供大隊人馬通行的路,所以冷山領和阿斯卡聯盟基本沒有往來。
這片平原是冷山領最好的沃野之一,西麵的清河灌溉著這片土地,使得這裏的莊稼長勢很好。在獅心堡的周圍,有些大片的農田,不過現在已經過了秋收,這些田地上的麥子都被農民們收割,倒是顯得有些空曠。
獅心堡立在平原一處凸起的小山丘上,地勢要比周圍的農田高出幾十公尺,加上獅心堡本身高聳的建築,在空曠的平野上無比醒目,即使在十幾公裏外也可以望見獅心堡的身影。
作為冷山領的首府,冷山公爵居住的城堡,獅心堡從建造起就刻意突出了它恢宏的氣勢,高聳的塔樓和城堡周圍厚重的城牆,就好像真的是一頭嘯立於山野的雄獅,尤其是主堡,更是高達七層,幾乎占據了整座城堡一半的麵積。
主堡最上層的大廊廳是一處寬闊的望台,雖然是最上層,但是麵積卻沒有比底層小多少,望台的有一大塊麵積都懸離在主堡外,站在上麵會讓人不由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但同時視野也奇好。從大廊廳的望台向城堡周圍俯瞰,那些在城堡下辛勤勞作的農民都像是螻蟻,睥睨天下的感覺也會油然而生。
這裏也是泰格曼公爵最喜歡待的地方,至於他喜歡待在這裏的原因,那自然不必詳說了。
整個大廊廳沒有隔開空間,隻是用兩排各八根、高四五公尺的廊柱支撐起城堡的頂部,這樣空曠的設計適合進行很多活動,比如騎士的禦前比武。
泰格曼公爵好武,所以他時常會讓手下的騎士在他們麵前比試,大廊廳就是一個很合適的場所。
時近黃昏,泰格曼公爵坐在大廊廳內的石質王座上,斜倚著一邊的扶手,以手支腮,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麾下騎士們的比試。
場中放對的兩名騎士一來一往,看似打得平分秋色,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其中一人的攻守都遊刃有餘,應對的非常輕鬆。而另一人則必須拚上全力才能在招架對方的攻擊同時不時反擊一兩下。
夕陽漸漸落下,夜幕籠罩大地前的最後一縷陽光照進大廊廳,逐漸露出敗勢的騎士抓住這個機會,向後退了一步,搶占西邊的站位,讓對方麵對著刺目的夕陽。
被夕陽照著眼睛,之前還遊刃有餘的騎士動作不由遲鈍了一下,而他的對手立刻趁對方視線受阻的時機,向前出劍,直刺對方的胸膛。
然而這時被夕陽照到眼睛的騎士卻早有預料一般,順勢提起劍,正好當下對手這一擊。這時,夕陽也完全落下,夜幕籠罩了大廊廳。
“好了!”泰格曼公爵突然發話,打斷了這場比試,“勝負已分,奧茲贏了。”
成功擋下對手最後一擊的奧茲放下劍,向另一位騎士伸出手。
“剛才利用夕陽光線的那一劍真是漂亮。”
他的對手連忙也放下劍,握住了奧茲伸過來的手。“還是您技高一籌,我輸得心服口服。”雖然被擊敗,但是那名騎士卻沒有不忿,反而看起來相當佩服奧茲。
然後兩人一同轉身,向泰格曼施禮。
“你剛才早就猜出對方會利用光線出那一劍吧?”泰格曼饒有興致的看著奧茲,“而且,還預知到了對方會刺你的胸口,奧茲,看起來你的劍術又有精進了。”
“感謝您的誇獎,公爵大人。”奧茲·皮爾德諾爾以手撫胸,彎腰行禮,“隻是因為我對對方比較了解,才能夠僥幸取勝。如果換一個陌生的對手的話,恐怕剛才就是我輸了。”
“勝了就是勝了,勝負上沒有謙虛的必要,那是給對手的侮辱。”泰格曼公爵站起來,走到奧茲的身前,“如果是在戰場上,那麽不管你是用低俗的方式侮辱對手,還是用矯飾的方式侮辱對手,那都無所謂,但是在和同僚比試的時候,這種謙虛就沒有必要了。”
“謹記您的教誨,大人。”奧茲把頭垂得更低,沒敢去看泰格曼的臉。
泰格曼又對另一名騎士訓誡了幾句,然後便轉過身,對向已經在樓梯旁站了一會兒的獅心堡總管雷利·克萊夫——他早就看見了對方,所以才會提前結束這場比試。
“你們都先下去吧。”泰格曼公爵抬起手,揮了揮手指,示意騎士們退下,“剛才比試勝利的人都去領一瓶黑鬆露酒,但是不準喝醉。”
打發了手下的騎士後,泰格曼公爵招手示意雷利靠近。
“有什麽事情?”
“方納勳爵的信,公爵大人。”雷利恭敬的將一封信函遞上,雖然同為宮廷總管,但是雷利和弗塔根領的羅德尼比起來,就隻是一個家仆而已,“信件送的很急,信使甚至跑壞了一匹馬,才在兩天半內把信送到。”
“嗯?”泰格曼公爵皺起眉頭,他相信方納不會是那種大驚小怪的人,他這麽急要告訴自己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打開信封,泰格曼一目十行的瀏覽著信上的內容,很快便把這封不長的信看完。看完後,他把信紙緊緊攥起,然後閉上眼沉思起來。
雷利就垂手立在一旁,沒有出聲。他從小便是費格拉夫家族的仆役,已經跟隨泰格曼超過四十多年了,能夠做上獅心堡的總管,自然是深知泰格曼脾氣的。
“瓦奧萊特呢?”泰格曼驟然睜開一雙虎目,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
泰格曼問的奧瓦萊特就是佛瑞肯伯爵瓦奧萊特·伊夫林。
“還被羈押在南塔。”雷利低著頭回答道。
泰格曼轉身,走到外邊的望台上,大廊廳是對著南麵而建的望台,獅心堡內被叫做“南塔”的塔樓自然也在視野範圍之內。
他撫著望台的欄杆,腳下除了一層地板外就沒有任何支撐,這裏離地麵足足有七層樓的高度,一般人摔下去必死無疑。
“把他關進地牢!”泰格曼的眼神變得駭人起來,“一定要在明天日落之前審訊出他謀反的口供!”
“是……”雷利稍稍遲疑了一下,雖然跟隨了泰格曼四十多年,幾乎是從泰格曼出生就服侍著他,但雷利有時候還是不能習慣泰格曼的這種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
“另外,馬上把泰特斯召回來,再向領內發出征召令,要快!”
“要征召多少人呢?”雷利問道,他明智的沒有去問出兵的對象是誰。
“至少要先征召五千人,必須在後天之前完成。”泰格曼看向城堡外夜幕下的農田,因為獅心堡周圍土地肥沃的關係,這裏人口稠密,有大量可以應招的青壯年,所以迅速召集起五千人不是太難的事情,“另外還要繼續征召一萬人,給那些伯爵、男爵們也發出征召令,今年我沒有動用過他們的軍隊,現在是他們出兵的時候了,叫他們至少集結起一萬人,我給他們一周的時間。”
“是。”雷利低聲應道,同時心裏也歎了口氣,不到半個月前泰格曼公爵才召集領內的征召兵,在陰鬱堡打了一仗,那些農民還沒回到家中多久,就又得上戰場了。
“還有什麽吩咐嗎,公爵大人?”
“沒什麽了,今天的晚餐是什麽?”
雷利一怔,雖然跟隨了泰格曼這麽多年,但他也有點上了年紀,沒能馬上從泰格曼的跳躍性思維中轉過神來。想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道:“有清河的鮮魚,廚房特地做了碳烤魚排為主菜,佐餐的有鬆露湯和火腿肉,不知道您今晚想要什麽酒?”
“再多加一兩道菜,我今天感覺胃口很不錯。”泰格曼摸了摸下巴上的大胡子,臉孔在大廊廳內的燈火照耀下顯得格外紅潤。
雷利低頭應下,似乎每次在將要開戰前,這位公爵大人都會有好胃口,這一點雷利這麽多年多少也有了些心得。
用過豐盛的晚餐,泰格曼便早早的回到房間休息,他的現任妻子艾蓋比夫人也在房間裏。
“大人。”看到泰格曼進來,艾蓋比夫人連忙站起來行禮,她的神情姿態,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女下人,而不像是獅心堡的女主人。
“嗯。”泰格曼沉悶的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話。他直接躺到床上,連衣服都沒有脫。
“愛德華和阿爾伯特呢?”泰格曼問道,愛德華和阿爾伯特都是艾蓋比夫人的兒子,也就是那位霍圖堡男爵威廉的弟弟,威廉今年十二歲,所以被泰格曼封與了一塊領地,而愛德華隻有八歲,阿爾伯特更是才四歲半,都沒辦法離開母親,所以沒和兄長一樣離開獅心堡。
“他們今天玩得累了,所以被女仆們帶著回房間睡覺了。”艾蓋比夫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生怕把泰格曼惹生氣了。
“他們今天玩了什麽?”泰格曼倒是不太在意孩子貪玩的事情,反正他也不怎麽看得起那些學士。
“愛德華鬧著要和蓋洛普騎士學劍,但是蓋洛普騎士覺得他年齡太小就沒讓他拿劍,隻讓他在一旁看。萊斯利勳爵的小兒子就嘲笑了他,然後愛德華便和萊斯利打了起來。”
“哦?”聽到這個,泰格曼似乎來了興致,他支起身子,摟過妻子,問道,“愛德華打贏了沒有?我記得泰特斯的小兒子今年已經十歲了吧。”
“是,愛德華倒是打贏了……”艾蓋比夫人被丈夫摟著,身子都不敢亂動一下,“他把萊斯利的鼻子打出血了,然後阿爾伯特也去幫他,兩個人把萊斯利打得鼻青臉腫。”
說完,她又小心的瞄了一眼泰格曼喝了酒後紅潤的麵孔,似乎是怕他生氣。不過泰格曼的臉上隻有微笑,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
“這才像話啊!哈哈,泰特斯自己那麽能打,他的兒子卻這麽沒用,連兩個比他小的孩子都對付不了嘛!”
艾蓋比夫人沒敢接話,大概也隻有泰格曼會這樣不在意自己兒子把別人打傷的事情了。
“你的兒子都很不錯,能打架是好事,要是我有更多這樣能打的兒子,那麽以後費格拉夫家族一定會更加興旺的。”泰格曼抱著妻子一塊兒躺到床上,“時間不早了,把蠟燭吹了吧,我還想多要幾個兒子。”
艾蓋比夫人隻能去把蠟燭吹滅,在這樣的男人麵前,她又如何能夠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