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別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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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短暫的震驚之後,方納迅速的反應了過來,他立刻朝阿諾德奔去,一邊急速奔馳著,一邊拔出了腰間的劍。

    “給我去死吧,你們這群見不得光的小人!”

    方納衝到人群中,一劍直接砍翻了擋在他麵前的敵人。

    瓦特神父也反應了過來,他急忙抬起聖徽,然後便開始施展神術。

    “你求我,我就將列國賜你為基業,將地極賜你為田產;你必用鐵杖擊破他們,你必將他們如同窯匠的瓦器般摔碎;現在你們君王應當醒悟,你們世上的審判官該受管教!”

    瓦特神父手中聖徽的光芒劃破了青銅區的天空,把這些黑衣人照得無所遁形。最重要的是,他及時在阿諾德身邊設置了一道屏障,暫時性的保護住阿諾德。

    “喝啊!”而衝入敵陣的方納則幹脆得多,他雙手持劍,劍光所至便是腥風血雨,那些身無片甲的黑衣人如何擋得住他這樣的殺戮,幾乎眨眼之間,這群被莉莉重創過的刺客就再度被方納殺得片甲不留。

    借著方納殺出來的缺口,瓦特神父急忙跑到阿諾德的身邊,這會兒阿諾德的失血量已經有些多了,胸前滿是粘稠的血液,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如果不是他還有微弱的呼吸和脈搏,瓦特神父幾乎要以為阿諾德已經一命嗚呼了。

    “你必堅固,無所懼怕。你必忘記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過去的水一樣。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雖有黑暗,仍像早晨。”

    瓦特神父快速的念叨著經文,雖然他在神學院裏主學的是懲戒係,但神職者多少都會一些治療類的神術,隻不過沒有普蘭神父那樣專研神恩係的人精通。

    在神術的作用下,阿諾德胸腔的傷口慢慢止住了血,這樣的處理至多是聊勝於無,畢竟現在阿諾德的失血量已經差不多可以要他的命了。抱著僥幸的想法,瓦特神父小心翼翼的撕開阿諾德的衣襟,在血汙中尋找著阿諾德的傷口。

    然而,當他看到阿諾德心髒位置的那個創口是,他就幾近絕望了。

    “哦,不……”他捂著阿諾德的傷口,神情驚慌了起來,“天哪,這樣的傷口,除非是大天使降下神跡才能……天哪,我該如何向公爵大人和大主教交代?”

    他抬起頭,朝方納大聲喊道:“方納勳爵,不要管那些人了,阿諾德大人的情況很糟糕,我們必須馬上救他回去,現在隻有普蘭的神術能夠有機會救他!”

    聽到瓦特的喊話,方納的身形不由停頓了一下,差一點被身側的一個黑衣人給傷到。

    險之又險的避過對方投擲出的匕首,方納一個回轉,劍刃轉過圍在他身邊的四五名黑衣人,勉強突破了敵人的圍殺。

    “那麽您快點送他去教堂,我在這裏斷後!”方納雙手持劍,擋在阿諾德和瓦特神父麵前,為他們和黑衣人之間劃開一條無形的界限。

    瓦特神父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對方。他連忙背起阿諾德,雖然平時也算養尊處優,但至少當年在神學院的苦修還能夠讓瓦特神父現在背起一個不到一百斤的少年。

    瓦特神父平穩的朝教堂跑著,他不敢跑的太快,避免過於顛簸讓阿諾德的傷勢更加惡劣。同時,他也用神術朝天上射出光線,以此來示意教堂方麵。

    “您可得撐住了啊,我的大人。”瓦特神父不時回頭去看阿諾德,額頭上還不斷留下汗水,“要是您死了的話,那麻煩節就真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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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就把送到了教堂,讓普蘭用神術救治我?”阿諾德倚在窗台上,深夜裏銀色的月光照在他的眼眸裏,讓他的雙眼也如鍍上了銀箔一般閃亮。

    “是的。”他身後,坐在床邊的莉莉輕輕點了點頭,今晚莉莉的神情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在羅德尼那裏受了挫的緣故,現在顯得格外沉默。

    “真沒讓人想到,大天使居然會給我降下神跡。”阿諾德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胸膛,“如果不是這樣,我作為彼列眷者的身份,大概也會被他們發現吧?”

    “沒有心髒這一點,肯定是會被發現的。”

    阿諾德轉過身,看著莉莉。“你呢?你還好嗎?”

    莉莉默默的深受捂著自己的肋下,沉默中,她的表情又顯得有幾分倔強。

    阿諾德感覺自己又看到了莉莉的另一麵。

    “我把從你和方納那裏聽到的情報綜合起來,大致可以弄明白這件事了。”見莉莉興致不高,沒有多說話的意思,阿諾德便自己說了下去,“首先,最令我懷疑的一件事:羅德尼是如何知道我那天會去青銅區,並事先設好埋伏的。”

    “見麵的地點時那個方納定的。”莉莉眯起眼,眼簾間狹細的縫裏透露著凶悍的光,“你不懷疑他嗎?那一天,他的表現就不太服你。”

    “那是正常的,莉莉,約翰·方納這個人,我還是有所了解的。”阿諾德搖了搖頭,否定了莉莉的懷疑,“但是,如果是別人的話,確實有可能出賣給黑羊會這一情報。”

    “那個神父?”莉莉皺了皺眉頭,然後搖頭,“他是臨時跟著你去的,應該不可能事先知道這件事。”

    “那麽隻剩下一個可能了。”阿諾德伸出食指,月光打在他的指甲上,使得圓潤的指甲像是鑽石一般隱約閃著光。

    “約翰·方納身邊的人出賣了我們。”莉莉很快得出了答案。

    “跟著他來的人是誰?”

    “好像是叫查理,方納在弗塔根城的住宿都是他出麵辦的。”

    “查理嗎……”阿諾德摩挲著下巴,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年輕人的麵孔,“應該是方納的侄子查理·方納,約翰·方納本人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所以他一直把自己哥哥斯彭德·方納的兒子查理當做方納家族的繼承人,準備由他來繼承自己的爵位和領地。”

    “看起來它確實很器重這個侄子,這麽重要的任務,都特地帶上了這個查理。”

    “而且,在冷山領……”阿諾德也眯起眼睛,狹促的目光中帶著點點的寒意,“年輕人大多都是崇拜我父親的,他們渴望戰爭來建功立業,所以他們希望領主是我父親那樣的英雄。”

    “這麽說,那個查理應該是支持你父親的咯?”莉莉站起來,也走到窗邊,如果是平時,她這個時候應該會帶著嘲弄意味輕笑一聲,但是今晚她沒有這麽做。

    “十有八九,我和他見過的次數不多,但是他給我的印象很直接,一個純粹渴望建功立業,以此來追趕父輩的年輕人。這樣的人,在冷山領有很多,尤其是在八年前那場對聖盔領的征服戰爭之後。”

    “你剛才說,冷山領大多年輕人都是崇拜你父親的。”莉莉趴在窗台上,微微側過臉,瞄著阿諾德的側臉,“你自己呢?為什麽我聽你的口氣,好像是一個老態龍鍾的人說的話,難道你沒有把自己當做年輕人的一員嗎?”

    “遺憾的是,”阿諾德摸著心髒,低下了頭,“我的時間,早就和他們不一樣了。”

    莉莉沉默著,沒有接這句話。

    而阿諾德也迅速轉移了話題。

    “不過,這樣考慮的話,還有另一個問題,這個查理是怎麽和黑羊會聯係上的?”

    “說不定是黑羊會聯係他的吧。”莉莉又把目光放到了外麵,弗塔根城在深夜裏靜悄悄的,但誰都知道,這樣的寧靜馬上就會被打破。

    “也有可能,但是查理沒道理就這樣和對方合作了,那是一群他不知道底細的人,他沒道理會如此相信對方,甚至出賣自己一向敬愛的叔叔。”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莉莉盯著天上的月亮,眼神似乎也被那清涼的月光染得有些冰涼,“黑羊會不止弗塔根領有,其實在很多地方都有他們的身影。”

    阿諾德側過臉,看著莉莉。

    “這是你的猜想,還是你的忠告?”

    “你隻要相信自己相信的東西就好了。”莉莉離開窗台,又回到床邊,“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在方納和瓦特都走了之後,我回去那裏看過屍體,那個躲在牆裏想要刺殺你的人,我們之前見過。”

    “在哪兒?”阿諾德一怔,下意識的問道。

    “在我們來弗塔根城路上的那間旅舍,你還記得嗎?我們在那裏泡過溫泉的。”

    阿諾德稍稍有了些印象。

    “所以說,弗塔根城全境都被黑羊會牢牢掌控著,就連城外的那些旅舍都是他們的眼線?”阿諾德皺著眉頭,仔細的思考著。

    “不止如此,後來瓦特專門讓人去辨認過那些屍體,然後發現了一個更加有意思的情報,那個我們在城外旅舍見過的刺客,是就在黑石宮變亂幾天前被調到弗塔根城裏擔任事務官的人,名字似乎叫做馬南。”

    阿諾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和哈澤·布魯圖交代的一樣,羅德尼並沒有放棄控製弗塔根領,他還隱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他的地方,通過黑羊會留在地上的觸須,悄悄的把控著這座城市。”

    “而斯諾倫領和冷山領都不知道這一點,他們既不知道黑羊會的存在,更不知道弗塔根城的行政結構有多麽堅固。這些被權力和利益迷亂了雙眼的人,會為了羅德尼拋給他們的誘餌彼此鬥得死去活來,就好像是兩條爭搶骨頭的狗。”

    “羅德尼就趁著這個機會,讓黑羊會隱藏起來,避免他的組織在兩大公爵領的交鋒中被傾軋覆滅。並且,不論最後誰勝出,想要統治這片土地,都少不了他留在明麵中那些棋子的幫助,黑羊會依舊可以在暗中把控弗塔根領和數不盡的礦產財富。”

    “真是精彩的謀略啊!”阿諾德歎了口氣,忍不住讚歎起來,“完美的避開了路比岡德死後黑羊會麵對的危機,保存了他的組織,甚至同時還繼續保留了對弗塔根領的控製,並且把一些棘手的問題也給解決掉,最重要的是,這根本不會招來任何人的覬覦和忌憚,世人隻會看到冷山領與斯諾倫領在黑石峰下纏鬥不休,卻不會想到一個邪教正在悄然生根發芽。”

    “如果不是我們抓走阿克曼的話……”阿諾德摩挲著手指指節,輕笑了起來,“還真讓他什麽都如意了啊,這麽看來,他確實應該想要殺我。”

    “他怎麽知道阿克曼在我們這兒的?”

    “這種事情隻要稍微想想,他就可以猜得到,那一天我們暴露出的東西太多了,尤其是那個叫做布穀鳥的家夥。”阿諾德搖了搖頭,對這個問題倒是不太在意,“好在我們提前洞知了羅德尼的計劃,至少,這一次幸運站在我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