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羅塔城堡的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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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諾倫領和冷山領在弗塔根城外發生衝突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周邊地區,不過這場看起來一觸即發的紛爭最後竟然以雙方和平退兵收尾,著實讓一些人失望了好一陣子。
而當這出帝國東陲近年來最引人矚目的風波逐漸拉下帷幕的時候,卻有另外一場風暴正在悄然無息的醞釀著。
斯諾倫領與弗塔根領相接壤的羅塔伯爵領上,一場遲來的戰爭正在上演。
當羅塔伯爵岡瑟和其子安德魯回到自己的領地,依照慣例解散軍隊後,已經離開他的領地、預備到白馬城解散的兩萬大軍又在本尼迪特克的率領下突然殺了個回馬槍,直接把羅塔城堡團團圍住,羅塔伯爵岡瑟和他的家人不僅被堵在城內,而且連再次召集領內農民作戰的機會都沒有了。
“該死的本尼迪特克!”
岡瑟伏在城牆堞口上,恨恨的望著城下黑壓壓一片的軍隊,盡管心中惱怒,卻無計可施。他現在忍不住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麽要心存僥幸,認為路易公爵和本尼迪特克不會找他一清兩年前的舊賬。他早就該知道,自己待在斯諾倫領,終歸會是路易公爵和本尼迪特克的眼中釘肉中刺。
“父親!”安德魯匆匆忙忙的跑上城樓來,他現在臉上還帶著煙熏火燎的痕跡,比起之前在弗塔根領的瀟灑倜儻,眼下的安德魯和那些戰場上最微不足道的小卒子沒有什麽兩樣。
“我們的信使衝出城去了嗎?”看到兒子,岡瑟不由滿臉希冀的問道。
然而安德魯的回答卻是低頭沉默。
於是岡瑟臉上的希冀轉眼之間又變成了失望。
“那就沒辦法了。”岡瑟苦笑一聲,笑容中還帶著幾分自嘲,“嗬,其實就算派出了信使又怎麽樣?現在費格拉夫一定不會,也不敢幫我們,何況他們過來還得再翻越一遍弗塔根領,時間上也很難來得及。至於諾斯維們……”
岡瑟下意識的把視線轉向東方。
“與他們做盟友實在太可怕了,這個家族幾乎憑著一己之力把阿斯卡聯盟拆骨吸髓,從厄倫以來,諾斯維家族就沒有一個好惹的人。但是,至少他們對待下屬和子民還是很不錯的,安德魯,如果城堡失陷,你就去投靠他們吧,諾斯維們會接納你的。”
“父親!”安德魯叫了起來,“請您不要這麽悲觀,就算到時候必須流亡他鄉,隻要我們父子齊心,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
“不,你不懂,安德魯。”岡瑟轉過頭來,悲哀的看著兒子,“諾斯維不會冒著和斯諾倫領決裂的風險接納我們弗格斯家族,如果我出現在東陲領,那麽本尼迪特克一定會要求諾斯維把我引渡到白馬城,到時候,我們弗格斯就是舉家俱滅。而你過去不一樣,路易和本尼迪特克一定會想要我的人頭,卻不至於對你趕盡殺絕,如果隻是你的話,諾斯維們還是可以堅持他們的立場的。”
“父親……”安德魯怔怔的看著岡瑟,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您準備和這座城堡一同滅亡嗎?”
“這裏是我們弗格斯家族世世代代的領地啊——”岡瑟撫摸著堞口,嘴角還帶著苦澀的笑意,“我把弗格斯家族帶到這一步,又怎麽有臉繼續勾結偷生呢?”
安德魯還想說什麽,可是岡瑟提前扭過臉來,搶先對他說道:“你去我們的財務庫裏,把有教會副署的那些地契和房契什麽的都帶走,那些東西能夠證明我們弗格斯對這塊土地的所有權,諾斯維會接受這個價錢的。但是,不要輕易想回來報仇,諾斯維不會願意和泰姆士卡開戰的。”
岡瑟都這麽說了,安德魯也徹底明白父親這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他的眼眶有些濕潤,可是內心裏的不屈讓他馬上就堅強了起來。
“我明白了,父親,我會把弗格斯家族延續下去的!”
“嗯,去吧!”岡瑟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用苦澀堆起臉上的笑容,默默注視著安德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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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閣下。”一名斯諾倫領的騎士走進營帳裏,對本尼迪特克恭敬的報告道,“敵人從城堡裏出來了,看起來是打算做最後的掙紮。”
“他們有多少人?”本尼迪特克平靜的問道。
“隻有五百來人,但大部分都是騎士。”
“嗯,我知道了。”本尼迪特克點了點頭,“就讓阿德萊德的人去結束他們吧,傳令阿德萊德,讓他依托我們構建的塹壕用弓箭給予對方殺傷,不要弄出太大的傷亡。敵人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戰鬥力非同小可。”
“是,大主教閣下!”騎士向本尼迪特克行了一禮,然後匆匆離開了營帳。
“大主教。”坐在本尼迪特克身側的瓦特神父扭過身來,先向本尼迪特克微微鞠了一躬,然後問道,“我們圍城才三天,照理說羅塔城堡裏應該還有相當充足的物資才對,岡瑟不應該這麽快就放棄固守的希望。我猜,岡瑟是要趁亂逃跑吧。”
說著,瓦特神父又指了指營帳外麵深沉的夜色。“天已經黑了,時間和環境也給他提供了便利。”
“不,岡瑟是逃不掉的。”本尼迪特克搖了搖頭,“他的目標太大了,一旦出現在邊界隘口,不論是通往哪裏,都會被發現,更何況眼下斯諾倫領的周邊不是附庸就是盟友,他無路可逃。至於乘船離開就更加不可能,除非他想去白馬城自投羅網。”
“看來您早有布置,那就萬無一失了。”瓦特神父微微欠身,表示自己沒有其他問題了。
“不過,他也有可能是打算護送自己的家眷離開。”當瓦特表示沒有問題後,本尼迪特克反而又開口了,“他應該也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會想辦法讓自己的兒子或者其他什麽人離開,因而才要發動這麽愚蠢的攻擊。”
“那要派人去圍堵追擊嗎?”瓦特神父連忙問道。
“不用。”本尼迪特克抬起了手,然後轉過身,看向另一邊一直不說話的泰格曼。
“泰格曼大人,您是戰場上的宿將名家,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泰格曼沒有反應,直到本尼迪特克的話都說完了好一會兒,他才很遲緩的轉過身,麵無表情的看著大主教。
“路易那小子就這樣把兩萬軍隊都交給你了?他就這麽信任你?”
“或許對您而已,這很難理解,但是信任這種東西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並且,也真的能夠得到回報。”
泰格曼嗤笑了一聲,視線壓根就沒有放在本尼迪特克的身上。
“我把我的信任給了別人,但是他們回報給我的卻是不折不扣的背叛。所以,別和我提這種東西,你這樣還沒有被背叛過的人沒有資格和我提這個!”
“恕我直言。”雖然泰格曼的話還是那樣紮人,但是本尼迪特克卻完全不為他的諷刺所動搖,“是您先背叛了阿諾德公爵,您把自己的信任變得廉價而不可靠,所以才會招致如今的放逐。”
泰格曼的麵孔不由顫抖了一下,尤其是那個“阿諾德公爵”,更是像針一般紮著他的心。
“那麽,就讓時間來見證吧。”泰格曼站起身來,徑直朝帳篷外走去,“讓我們來看看,信任是否真如您所說的那樣,值得信任。”
本尼迪特克目送著泰格曼離開,對於對方的無禮始終無動於衷。
“看來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放逐,讓這位前公爵的心情很糟啊。”瓦特看著泰格曼那英武依舊卻風光不再的背影,不由唏噓道,“我還以為,他在戰場上說了那樣的話,是已經完全承認了阿諾德公爵,並且泰然接受了這些事情呢。”
“他是接受了,但是這與他繼續憎恨阿諾德公爵和那些背叛他的人並不矛盾。”
“請您指教。”瓦特彎下腰,非常恭敬的問道。
“接受事實和去恨一個人並不矛盾,實際上,隻有在接受事實的前提下,才會真正去恨一個人。”本尼迪特克的目光依舊放在泰格曼的背影上,隻不過他的眼神還是那樣從始至終的平靜,“有些人虛妄的說著不接受,但實際上他們的內心會去承認。而那些能夠在接受現實同時又明確自己目標的人反而可怕,因為他們深切的明白自己的怒火應該向誰而發。”
“那麽,他還有機會嗎?傾瀉怒火的機會……”
“我不希望他有。”本尼迪特克閉上了眼,“然而,如果時間證明我們今天的決策是錯誤的,我們是把一個可怕的敵人拖下了他的權位然後再將這權位送與了另一個更可怕的敵人,那麽,他或許會有機會。”
瓦特沉默了,他細細咀嚼著大主教的這句話,體會著其中的意味。
而在他沉思的這會兒功夫,營帳外又有一名騎士走了進來。
“大主教閣下。”騎士單膝跪在本尼迪特克麵前,然後向他呈上了一個精致的匣子,“岡瑟·弗格斯已經伏首。”
本尼迪特克沒有去接那個匣子,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沒能俘虜嗎?”瓦特馬上明白了導師的意思,代替本尼迪特克問道。
“是的,岡瑟提出了決鬥要求,特雷維爾家的夏爾接受了這一要求,在正式的決鬥中殺死了岡瑟。”
“看來他是不希望被生擒啊——”瓦特歎了口氣。
“如果他能活著回到白馬城,我還可以答應他一場公正的審判。”本尼迪特克睜開了眼,“不過,既然這是他所求,那麽就隨他的願吧。岡瑟的首級不必示眾,和其他戰死的騎士一同埋在這裏好了。”
“是。”騎士微微躬身,然後站起來捧著匣子退出了營帳。
“現在可終於是把內憂外患給解決幹淨了啊!”瓦特長舒了口氣,神情似乎輕鬆了一些,“那麽,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斯睿文領了吧,您有什麽打算嗎?”
本尼迪特克注視著瓦特,他那平靜的注目反而讓瓦特全身不適。
“我接下來打算回普洛西大聖堂,為了輔佐公爵大人,我的經卷已經被擱置很久了。”本尼迪特克站起來,不顧一臉錯愕的問題,朝營帳外緩緩走去,“而你既然如此關心政事,那麽就繼續輔佐和幫助公爵大人吧,他還年輕,需要一個人幫他。有些事情,維拉妮卡夫人是不方便出麵的。”
瓦特不由愣了一下,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導師,把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