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輕人,寫書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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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對方的“指責”,加裏安撓了一下鼻子,尷尬的笑了笑。

    而從米歇爾的談吐中加裏安得知他因為沒能買到一等座的位置結果被迫的選擇了三等座,癲癇發作時幸好遇到了懂得急救的自己,否則的話後果真的不堪設想。運氣好點可能醒來時發現自己全身上下掛滿十字架還被人撒了聖水。運氣不好就直接被口腔內的嘔吐物嗆死。

    米歇爾剛才隨口一說,也沒有指望從麵前的年輕人口中聽到高談闊論,斜靠著玻璃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

    米歇爾語氣懷疑的問道,“歌劇,音樂,這些都也都了解?包括文學?”

    “文學了解一點,也不敢說精通。”

    聊了文學,也算是真正的提到了加裏安感興趣的話題。

    “哦?”

    米歇爾笑了笑,他想聽聽這個鄉下人聊到法國的文學有什麽見解。

    “說起文學還要從六十年前說起,從1800年的一開始,法國的文學便顯示出它那生氣勃勃、同時充滿矛盾的不確定性的品格特征。不同風格和氣韻的文學同時並存和交錯,使當時的文壇成為燦爛絢麗的自由創作園地;文學大師輩出,而巴黎塞納河左岸的拉丁區的沙龍活動,由此更成為靈感交集、激情遞起的各種創作流派的聚匯處。也難怪歐洲其他國家的藝術家會酸溜溜的說巴黎才是歐洲文化藝術的中心。真正的開端是在拿破侖一世建立的帝國消失之後,原本文化上的壓製已經消失了,此時呈現出爆炸式的增長。”

    “原來你還知道拉丁區沙龍?”

    米希爾的表情從微笑變成了微微的驚訝。

    加裏安誠實的回答,“了解一些。”

    而他也對麵前年輕人的身份感到非常的好奇,雖然穿著一件破舊的卡爾瓦尼奧夾克,褲子也是鬆鬆垮垮的深藍色龐塔龍,膝蓋上打了補丁。然而高雅的談吐和文質彬彬的禮貌卻給人沒有半點鄉下人的粗鄙,反而是某個波旁家道中落的旁係貴族,恍然之中有一種旺多姆廣場的利茲酒店中舉著高腳杯談笑風生的感覺。

    尤其是加裏安對於法國文學方麵的見解,顯然農民兒子的身份已經配不上他的談吐。

    加裏安越說越興奮,完全擺脫了陌生人在麵前的影響。全神貫注的表達自己的見解。

    “司湯達的《紅與黑》,巴爾紮克的《人間喜劇》還有雨果的《巴黎聖母院》,當然後兩本書的雖然叫賣,但我總感覺那兩位對於景物近乎癡迷的描述中,我感覺到他們有騙稿費的嫌疑。”

    米歇爾笑而不語,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當然小說最重要的是能打動讀者的情緒,無論是消極的還是興奮的,能產生強烈的共鳴,才是最重要的一點。”

    加裏安對19世紀上半葉的大師們都有著極深的怨念,巴黎聖母院在翻閱了四五頁依舊不會錯過主線劇情的情況下,就知道他們水文到底有多麽的喪心病狂。不過文學巨匠終究與起點作者有天壤之別。起碼大師們的水文能營造出一種身經其境的氛圍,而不是單純毫無意義的騙數字。

    從書上看來的觀點拿來忽悠對方,顯然米歇爾已經陷入了加裏安的觀點之中,語帶感慨的說道,“不知道加裏安先生打算在巴黎的哪裏高就?”

    加裏安笑著搖搖頭,“托朋友的關係,海關謀取了一份抄寫員的職位而已。”

    聽到這裏,米歇爾的語調略帶可惜的說道,“真可惜了,我認為你的才華應該成為一名職業的作家。從你的談吐中完全感覺不到法國普羅列塔利亞的影子。”

    全職的作家?

    聽到對方的話,加裏安不屑的搖了搖頭,“算了,比起一名全職的作家,我更覺得首先要有一份工作養活自己,當然我也可以在業餘的時間兼職的寫一下東西來投稿報社。不是麽?”

    米歇爾笑了笑,神情尷尬的附和說道,“這樣也不錯。”

    1960年的法蘭西對於全職的自由作家來講還屬於尷尬的時代,報紙業的剛剛興起,而接下來廣告的刊登也讓作者的稿費水漲船高。法蘭西第二帝國之前的文人幾乎都處於半餓死的狀態。

    雨果寫《巴黎聖母院》時出版社付給他一萬法郎,五千是現金,另外五千等書賣完之後再結算。波德萊爾寫了一輩子才賺了三萬六千法郎的稿費,按照現在匯率的折算等同於一輩子賺了十萬人民幣。莫泊桑更慘,寫《羊脂球》時沒有一家出版社願意出版,自費出版三百本書。賣了四年才賣完。巴爾紮克餓的過不下去時就到朋友的家裏去過幾天,用奶酪、沙丁魚放在一起搗碎呈糊狀跟麵包一起吃。

    至於為什麽19世紀某些文人生活這麽瀟灑,畢竟寫書隻是文人們的兼職。雨果在寫書時已經是法蘭西議會的議員,波德萊爾在第二共和國時甚至擔任過部長職位,對於有錢有權又有才華的作家來講,寫書隻是業餘的興趣愛好而已。

    福樓拜繼承了他爹的一筆遺產,活著就是為了寫作,而且有足夠的時間精雕細琢,所以福樓拜既是大作家又是文體家。

    即便到了二十世紀,全職作家的日子依舊不好過。海明威在巴黎時常常買不起書,隻能靠租書來賭。租了一間閣樓,洗澡的地方都沒,隻能放下桌椅床這些家具。當吃不起飯時直接跑咖啡館裏喝咖啡,甚至總結出肚子餓了之後看塞尚的畫特別有感覺。

    作為《洛麗塔》的作者,納博科夫在五十多歲時終於迎到這本書的暢銷,可以不用工作了。之前他在康奈爾教課,不算如意,一開始還兼教過網球。因為他離不開老婆薇拉,康奈爾大學的學生還嘲諷雇他還不如雇他夫人。

    馬爾克斯年輕時做記者,手提一公文包,裏麵隻藏了他小說手稿,到劣等酒店做抵押,睡通鋪。後來來到巴黎,寫《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時房間裏沒暖氣,差點被凍死。三十一歲去墨西哥,手裏堆了五本寫完的書,四本沒地方出版。

    畢竟寫作這一行業競爭遠比想象中更加的殘酷,很多人跟梵高的畫一樣,死了之後才迎來了自己人生的巔峰。比如赫爾曼·梅爾維爾的《白鯨》,埋沒了將近一個世紀才發掘出文學的意義,而更多的書還沒來得及發掘,已經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千言萬語,隻有一句是恒古不變的真理,哪怕到了日後的網文時代,也依舊閃爍著他的價值。

    來,大家跟我一起念:寫小說死路一條。

    總之米歇爾的慫恿自己成為專門的作家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情,在分明就是廣撒網多釣魚的做法,反正對他本人而言,沒有多少損失。至於一時頭腦發熱投入這個行列的人,後來往往餓個半死。手法跟後世的某些網編如出一轍。

    你說我去出版社當個編輯還行,畢竟這時的巴黎編輯每個月月薪也有250法郎,相當於北上廣深沒有五險一金月入六七千的工資。

    你讓我去當全職的作家?等著被餓死麽?

    麵對加裏安的婉拒,顯然米歇爾有些不死心,而是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對方,並且小聲說道,“假如你什麽時候想要開書了,可以來米歇爾出版社找我。我覺得以很適合成為一名作家。”

    加裏安將對方的名片納入懷中,微笑著對他說道,“當然,假如有機會成為一名職業作家的話,我會第一時間的考慮米歇爾先生的出版社。”

    雖然米歇爾的建議不怎麽靠譜,但是也無意之間為自己指明了一條道路。

    他現在除了滿腦子的先進想法之外,並無其他的謀生技能,隻能靠海關打字員低廉的薪水勉強度日,但是加裏安已經意識到了或許兼職寫書也能成為另外一條謀生的路。

    或許我可以試著將後世的文學經典寫出來?

    加裏安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隨著火車向巴黎的方向行駛,正慢慢在腦海之中醞釀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