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倒是不好意思了：“趙先生，我爹說二十之前不能娶親。”

    趙翔拍拍黑牛的肩膀：“以後就別叫趙先生趙先生的叫了，我剛剛才跟你爹說過，以後就叫我名字。”

    “可是趙先生……”

    “叫名字！”

    見趙翔一臉嚴肅，黑牛也不好再爭辯什麽，道：“我叫你翔哥吧，你畢竟比我大這麽多……”

    “隻要別叫我趙先生了，怎麽著都行。剛才聊到哪了？”

    “娶親……”

    “對哦，你爹為什麽讓你二十之前不能娶親呢？我聽說好像很多男人都是十三四歲就娶親了，十四五就當爹了，你爹難道不想抱孫子？”

    “我爹想不想當阿公（爺爺）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娘是想當阿嬤（奶奶）的，為這事還跟我爹吵了幾次架。有一次我娘背著我爹找了媒婆介紹六水村的一個姑娘，被我娘知道了，當時就把那個媒婆痛罵了一頓，害得現在再沒有人敢給我說媒了。”黑牛說完憂鬱地看著天空。

    趙翔哦了一聲：“你們家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規矩？”

    黑牛道：“也沒什麽，就是我爹說二十之前正是錘煉身子的年紀，不應該過早地娶妻生子……”

    “你爹該不會是想著王師北定中原之後，給你在中原找個老婆吧？”

    “老婆？”顯然這個名詞並不是南宋通用詞，黑牛沒聽明白。

    “就是媳婦、妻子。”

    黑牛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應該不會吧，我爹給我起名叫何時歸，應該隻是一種寄托而已，你說現在大家在南邊住得好好的，去了北邊搞不好活得更不如意，我不是說不應該收複中原故土，可是趙……翔哥，我總覺得收複中原是官家的事，天下是官家的天下，我們這些老百姓流落到南邊來，雖然過得不好，但總不至於餓死。在北邊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凍萬物凋零，糧食要是欠收了連草都沒的吃。”

    趙翔點點頭，他很讚同黑牛的看法。

    “可是翔哥，你知道嗎，我小時候跟我爹說過這樣的想法，差點被我爹打死，把我關在樹洞裏足足三天一口飯都沒給我吃。”

    “你沒錯，你爹也沒錯。”

    “我爹說我這樣太沒誌氣了，可是趙……翔哥，如果要我參軍去北伐收複中原，我願意去，哪怕死了我也不怕。但是如果活著，我不想去北邊，我喜歡這裏，可以在河裏捕魚去野林子裏打獵，我覺得活在這兒自在。”

    對於南遷的第三代人，黑牛已經把地處南蠻之地的五田村當成了自己的家鄉，中原，在他的印象中就是天寒地凍活命都難的地方，要他生出情感實在很難。他一路給趙翔說以前的故事，從小怎麽開始捕魚打獵。

    但趙翔的心思卻不在他了。

    何德芳，一個佃戶村的小老頭子，單就不讓兒子二十歲之前娶親這一點，就足以讓他成為最大的嫌犯了。剛醒的時候，趙翔隻是懷疑，和黑牛聊過之後，他已經確定了這個事實。隻是，可以看出來那三個黑衣人原本是打算偷了東西就走，神不知鬼不覺的。但好死不死趙翔半途殺了回來……本以為來到這裏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了，沒想到卻成了內賊，趙翔覺得能做的隻能是自己做好防備了。

    繞著小芝山石峰下的小路來到北邊，是熱鬧的采石場，每個人都戴著竹藤編的安全帽，這自然也是趙翔從現代弄來的，看著醜，但好歹不會像塑料麵板的安全帽那麽突兀。

    要是讓趙翔直接在小芝山石峰采石，趙翔是下不去這個手的，正好北邊山下突出來一大塊材質極好的花崗岩，在簡單地商討之後，便將這裏定為采石場了——提議的還是純陽，他說北邊的那個大石包影響小芝山風水，若能將其開鑿為平地最好不過。

    趙翔雖然不懂，可聽說過北邊靠山南邊依水才是好的格局，隻是純陽顯然不會害自己，正好也缺少石料，當然從善如流了。

    現代采石裝備的應用，一樣大大提高了開采的效率，當然所謂的現代裝備，也就是金剛鑽、鑽石鏈鋸之類的設備，像雷*管這類東西，趙翔是弄不到的——也許可以，但肯定要費極大的成本——金錢和風險——顯然不劃算。

    采石總指揮是何德芳不知道從哪請來的老石匠，就姓石，六十多歲的高齡，說話做事卻還是雷厲風行。趙翔剛出現在采石場，就被老石匠遠遠吼了幾句：“你們兩個瞎眼了跑這裏來！給我閃到一邊去，被石頭砸死了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黑牛趕緊跑過去介紹，但老石匠隻是拱了拱手：“見過趙東家。”語氣有點生冷高傲，顯然對於這種沒事跑到工地來妨礙工作的東家很不感冒。

    趙翔回了個禮，就站在老石匠身邊看著現場的作業。

    人被分成三組，一組采石，一組運石，一組打石。

    采石的人提著金剛鑽在石頭彈好的墨線上鑽出五個小孔，然後五個人一起掄起錘子將鍥子慢慢砸進孔裏，石頭順著線裂開，從大岩石上剝落下來，一塊長寬各兩米厚度達到一米的巨石方坯就好了。

    再由運石組的人過去，用巨大的鐵鏈子套住四個角，靠著簡易但有效的長杠杆轉吊到鐵軌車上，運到打磨。一塊石頭就是十噸！

    趙翔問老石匠那些裝備好不好用，老石匠笑笑：“趙東家不是說笑嗎，自然是好用的，要是沒有這些大家夥什的話，人手得再加十倍。”

    趙翔有些吃驚：“沒有這些東西也能搬動這麽大的石頭？”

    “這倒不是問題，橫些圓木就行了，隻是你這龍門吊和軌車方便。”

    趙翔再仔細一問，原來自己帶來的所有的裝備都隻是“錦上添花”，隻是提高速度效率，並沒有做到“從無到有”。比如在石頭上打孔，用鑿子也一樣能做到，且熟練的石匠鑿出一個可以打楔子的石孔，速度並不比電鑽來得慢。

    不過趙翔以前爆棚的自信心早在前兩天的生死之搏中就消失怠盡了，聽到各種原先的解決方案之後，也沒有什麽失落的。

    鋪墊的戲做好之後，趙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石老，你說山頂上能不能鑿一個大坑，我想在房子下麵建一個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