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船艙底部，趙翔就失望了，一船底都是碎石頭，據埃米爾說他們是在半路上遇到了風浪，然後就去了緬甸仰光河灣避險，順便加了些石頭壓艙底，沒想以竟然有一大一小兩塊綠玉一樣的石頭。

    隨後他們又拉著一船木料來到大宋，交付完之後一結賬，還欠了一屁股債。

    埃米爾本是一支擁有二十艘海船的商隊一員，但這次欠債之後，他的那些合作夥伴就不再跟他玩耍了，將他船上的東西都搜刮走用來抵債。

    對於一個商人而言，本錢是最重要的，沒有本錢，在異國他鄉想要進點貨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他在泉州徘徊了兩個月，求遍了所有大食老鄉，但無一人相助。船上的海員也都一個個跳槽到了別的船隊，最終留下的，都是他家的家丁。當然，補給不足，漂上海上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過久了，難免這些家丁也就懈怠了。

    趙翔不禁想起剛才那個發黑的銀碗，估計那也是全船唯一值錢的家當了。

    這就是為什麽一個堂堂大食海商，跑海上絲綢之路的大食商人，居然跑到漳州城裏去騙小孩的原因。當然，在這之前他給一船的海員畫了個大餅，先騙他們把壓艙底的上萬斤石頭全部砸成碎塊，卻發現一無所有。在騙李老七之前，他還充當了一回大食的卞和，抱著一塊自以為和氏美玉的綠心石頭進了本城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家首飾店……

    說到這裏埃米爾那張長滿大胡子的臉不禁有些羞愧：“趙翔，如果你願意資助我，我一次能夠幫你賺回投資的十倍利潤！作為一個商人，我以我的名譽起誓！”

    趙翔很想告訴他，人的名譽在他看來真的不值幾個錢，特別是像他這種窮途末路的海商。

    埃米爾見趙翔沒有答應，又說：“我知道咱們剛剛認識，要你拿出一大筆錢來資助我很困難，但我們大食商人縱橫四海經商，講的就是信，大宋有句話叫人無信不立……”

    趙翔聽不下去了，打斷他：“埃米爾，你想得到我的資助，是想要什麽樣的資助？”

    埃米爾忙道：“如果可以，你給我一船的絲綢，或者瓷器，趙翔你一定不知道，如果我的船能在羅馬帝國，也就是大秦靠岸，一兩絲綢可以換回十二兩黃金！我可以再買幾艘船，然後裝滿西方的香料寶石回來，我將把所有的獲利分你一半！不不不，七成！你隻要呆在家裏，我，大食的埃米爾將為你搬來一座金山！”

    埃米爾說得很煽情，三個少年都激動了，要不是考慮到自己那點工錢實在上不了台麵，他們都想傾囊相授入個股了。

    但趙翔並沒有什麽絲綢，他估計現代的生絲應該也便宜不到哪裏去，不值得拿到南宋來交易。但這個天上掉下來的投資他決定還是參與一下。

    “你還會在這裏停留多久？”

    “一個月之內就要出發了，不然趕不上季風，航行將會異常困難。”

    趙翔點了點頭，這麽說他還是有足夠的時間為這個大胡子準備一點現代的“特產”。

    後麵的聊天內容，也隻有兩人知道。三個少年朗被趙翔支開，放心不下又知道事關機密不敢湊過去，隻得遠遠的在岸邊等候。

    隻等了一會兒，就碰到黑牛和三德子大包小包地從南門出來。將事情一說，黑牛覺得很有必要留下來一起等。

    趙翔從船上下來，埃米爾送下了船：“趙翔，你是我埃米爾此生最重要的朋友！”

    趙翔笑道：“肉麻話就別說了，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不負我，我們一起賺大錢發大財。”

    然後兩個人相視大笑，可是一回頭卻都嚇了一跳，棧道盡頭，足足圍了不下五十號人。遠遠看去，竟然全是五田村民。

    “趙翔，你先回船上！你們這群懶蟲快點起來，有人來搶劫了！”埃米爾將趙翔護在身後衝甲板上大吼大叫，慵懶的水手們坐了起來，看到碼頭上黑壓壓一大幫人，嚇得都清醒了。這群原本爛泥般躺在甲板上睡覺的水手，眨眼之間便化身為百戰的勇士，從船的各個角落裏抄出家夥來就要往前衝。

    另外一部分人則迅速揚起了帆，隨時可以離開。

    如果沒有看到這一幕，趙翔可能會一直以為埃米爾隻是帶著一群好吃懶做的老油條，甚至懷疑這些人會不會半路上黑吃黑，殺了埃米爾搶走自己將來投資給他的一整船貨物。但顯然，慵懶隻是表象，埃米爾之所以會對他們這麽縱容，是因為他們有一身本事——至少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碼頭上等候的村民看到趙翔剛下船，船上那些人就抄了家夥，明晃晃的彎刀在空中揮舞著。

    “不好，他們要謀害先生！”張文大叫一聲衝上棧道，村民也都跟上去了，身後丟下一地新買的東西。

    得，這下可熱鬧了。

    趙翔連忙向埃米爾解釋，同時大聲喝止衝過來的村民，一聲械鬥這才算是被製止了。

    原來日頭偏西時，兩村村民大多完成了采購，紛紛出城。六水村民習慣走西門，五田村民則是走南門。走南門自然就會遇到碼頭上的同村村民……於是越聚越多……

    “你們在這兒幹嘛？”

    三德子過來裝作不經意地上下前後將趙翔打量了一遍，道：“我們在這等翔哥兒一起回去，張文說你來買石頭，我們怕你一個人搬不動。”

    黑牛也嘿嘿的表示讚同。

    一大群人走在江堤上，這大約是五田村民最後一次穿著破爛的衣服出行了。這一天城裏兩家布莊的細麻布直接脫銷了……

    趙翔身邊圍著一大群半大孩子，大多手裏拿著一支麥芽糖，嘻嘻哈哈地跑鬧。

    “日落西山紅霞飛……預備……唱！”

    “日落西山紅霞飛，村民采買把村歸，把村歸，頭上長發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趙翔在前麵領頭，身邊一大幫孩子便跟著鬼唱著這首歌詞改得不倫不類的歌。

    ……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平靜，天還是不下雨，工程還在進行著，隻是趙翔出現的次數少了，以至於純陽回來住了兩天沒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