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形發生在不少後勤部的家庭之中，但大多數作為一家之主的男人並沒有像何德芳那麽大的反應。

    “有什麽了不起的？他家大業大，在乎這麽幾包鹽一點米嗎？”許大娘麵對兒子許三德的抱怨，毫不在乎。

    “娘！他要是不在乎的話會讓招娣按量供應嗎？你們這樣做真的不好，我之前就說過好幾次了，你還拿，搞得今天晚飯所有人都吃稀飯，大家都看在眼裏，沒人會去怪翔哥兒，隻會覺得你們把東西給貪墨了……”

    “你懂什麽！你娘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那個趙翔是給你多少好處了你這麽替他說話？我拿那些東西回來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給你將來留點老婆本？你倒好，現在翅膀硬了，給他幹了幾天活倒怪起我的不是了！”許大娘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許三德摔門而去。

    即便是在漳州這樣“未開化”的南蠻之地，“孝”依然是一種重要的品德，讓這件事情平息下來的還有一個原因：“家和萬事興”——於是所有後勤部的家庭成員最終都選擇了沉默。

    第二天，招娣還是將五斤鹽三百斤米備好，去領取後勤物資的許大娘黑著臉：“招娣啊，你沒跟你們家趙先生說了嗎，昨晚大家都吃稀飯了，今天還是這些東西，大家吃不飽飯你讓我們怎麽有力氣為他幹活？”

    招娣很為難，夾在中間最難做，之前趙先生不知道，她還可以裝作自己也不知道，但趙先生說了，讓自己注意這些不合理的地方，自己如果再裝傻就說不過去了。

    許大娘看她不說話，又說了：“回頭你跟趙先生說說，要是一天就給這麽一點東西要我們喂飽兩百多號人，這活我們幹不來。”

    招娣弱聲道：“許大娘，三百斤米夠了吧，雖說有兩百多人，可那麽多小孩老人，吃的也不多……”

    許大娘陰陽怪氣道：“喲，招娣，你現在是天天在屋裏吃好東西又不用幹重活，穿新衣服新鞋，人都變樣了，當然不知道我們這些使力氣的泥腿子吃多少飯，我就這麽說，三百斤米也隻夠煮煮稀飯，趙先生要是不滿意，你讓他去請別人好了，看誰有辦法誰去幹。”

    邊上三個過來搭手搬物資的婆子也隨聲附和。招娣幾乎就要撐不住了，畢竟這些是她同村的人，在家裏最困難的時候，她和弟弟在她們家都吃過飯。

    “咦，招娣我正找你呢，怎麽這麽久，今天我起的早，你去幫我先把早飯做了。”趙翔適時地出現，招娣得以解脫，連忙逃回屋裏。

    趙翔又看到縮到一邊的幾個婆子，笑道：“許大娘，領鹽米呢，怎麽樣，那邊人手夠嗎？”

    許大娘壯起膽子：“人手湊一湊倒還是夠用，就是這鹽米不夠用，翔哥兒，這五斤鹽三百斤米真的不夠兩百多號人吃，你知道我們幹力氣活的口味重飯量大，你讓招娣這麽限量供應，我們就難做了，這不昨晚上沒米下鍋隻能煮了稀飯，鄉親們一個個不知道在肚子裏怎麽罵我們呢！”

    趙翔：“哦……許大娘你說說多少鹽多少米才夠？”

    許大娘想了想，跟身邊三個婆子小聲商量，才報了個數：“一天得有十五斤鹽五百斤米，得是咱們這用的斤兩，你用的那個一斤也就十二三兩。”

    趙翔點點頭：“這個倒是沒有問題，你看換算成我的斤兩要多少斤鹽米？”

    許大娘眼珠子骨碌碌轉著：“怎麽著也得二十斤鹽，六百斤米。”

    趙翔在心裏歎了一聲，臉上卻依然雲淡風輕的微笑道：“這個沒問題啊！鄉親們過來幹活，雖說是拿工錢的，但飯也要管飽。一天就按二十斤鹽六百斤米來辦。對了，你們一共幾個人做飯，人手夠不夠，要不要加點人手？”

    邊上一個婆子嘴快：“人手不夠，吃飯的人太多了，忙不過來。”

    許大娘回頭瞪了婆子一眼，轉過來訕笑道：“翔哥兒，這人手倒是湊和著，大家辛苦點就過去了，不妨礙不妨礙！”

    “這怎麽行！人手不夠就得加到夠為止！”說著又四處張望，歎了口氣道：“你看這到處也都缺人手，不然這樣吧，這幾天我閑著也是閑著，就過去給你們打打下手。”

    許大娘心想這要壞事，連忙擺手：“可不敢，人手是真不缺，再缺也不能讓你幫忙啊，你們說是吧。”

    三個婆子反應就是再慢也想明白了，一同勸趙翔。但趙翔哪裏給她們機會，一拍手：“那就走吧，這三百斤米，還得再拿三袋子出來，鹽還少十五斤。”

    於是開了庫門，進屋搬了三袋米和十五斤鹽出來。

    幾個人搬了兩趟搬到臨時廚房那裏。何婆得到許大娘的支應，覺得事情要糟，笑著臉過來勸：“翔哥兒你這麽忙，該忙什麽去忙你的，別聽沈家婆子瞎說，這麽多人手要是再不夠，我都沒臉給鄉親們做飯了。”

    趙翔笑得既親切又燦爛：“沒關係，這段時間我也沒事，該忙的差不多也忙完了。”

    趙翔的堅持，使得後勤部眾大媽很為難，總不能直接告訴趙翔她們要偷摸地往家裏帶東西，他在這兒不方便吧？

    早飯照例還是稀飯，配菜是鹹菜炒豬油渣。鹹菜是從城裏買來的，屠夫現在到各村去收豬的時候順便也收購各家的鹹菜，一起供應給小芝山。油渣就是豬板油出完油剩下的，細細地切成碎塊進大鐵鍋翻炒，加上蔥薑蒜和切好的鹹菜一起大火爆炒，香氣撲鼻。

    “這個要放鹽嗎？”趙翔揣著明白裝糊塗，那些鹹菜都沒泡過水，不放鹽都太鹹了，哪還需要再放鹽。

    何婆卻硬著頭皮讓他放了一把下去。

    至於米，就為難了，這東西不好安排，六百斤米兩百號人吃三頓。一人一頓也才一斤米，對於飯量極大的農家人來說似乎不多，但一百多號小孩老人其實吃不了多少——就算全是青壯，一頓飯吃掉一斤米，那可不是一斤米飯！

    早上的稀飯很稠，已經快成幹飯了，鹹菜比平常鹹了不少，但是大不了就多吃稀飯少配菜……結果炒出來的兩大鍋鹹菜剩下的足足有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