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無力回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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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田老村,一千多號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等待趙翔這個東家的出現。

    許常德見到趙翔的時候,心裏一塊石頭落了下來。如果今天趙翔沒有出現,他自己也不敢保證這些已經有工可做的災民會不會與外麵那些混在一起,將趙翔幾個巨大的糧倉搶空。

    “常德!今天謝謝大家了!”趙翔一過來便重重拍了兩下許常德的肩膀,又問道:“兄弟們有沒有受傷的?”

    國人的名字多為兩個字,對於不熟的人,把姓去掉,直接叫出那兩個字,往往給人一種親切感,這是趙翔初入職場時學到的小技巧。至於稱呼人為“兄弟們”,在現代趙翔聽到無疑會反感,但放到古代,無疑又進一步拉近了他和這一大群人的距離。

    顯然這樣的小伎倆許常德也很受用,剛才臉上的凝重一掃而去,輕鬆了許多:“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轉而又看看不遠處,臉上又凝重了:“有五十幾人受了傷……”

    何德芳聽到這樣的對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在趙翔身後拉了一下小聲道:“翔哥兒,當務之急是要防範亂民再來滋擾,傷員那邊我會安排。”

    趙翔也小聲回道:“老何,趙婆婆要走了,你去送送她吧,這邊有黑牛在你大可放心。”

    何德芳嚅囁著嘴唇,終於告辭:“那老漢就先去了,事畢再回來。”

    趙翔沒再多理會,轉身直奔那些傷員。

    所謂被何德芳安排好的傷員,其實根本沒有得到任何安置,人被亂七八糟地放在村子邊的空地上。

    趙翔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傷員,好在亂民終歸隻是災民演化而來的,手裏沒有什麽趁手的武器,所以這些傷員不是骨折就是被捅傷。

    捅傷最大的問題就是傷口不容易止血,如果是刀傷可以直接縫合,但捅傷,特別是用竹子或者木棍捅傷,往往是一個爛洞,血糊糊地往外湧。

    趙翔見那些傷者的家屬胡亂地用麻布草藥往傷口上捂,連忙將背包打開,裏麵都是止血藥粉和相關的衛生用品。

    一背包顯然不夠,簡單地說明了一下那些藥品的用途之後,趙翔便讓黑牛等人動手幫忙,自己則借口再去拿藥跑了。

    一會兒又回來,再倒出滿滿一背包的藥品。

    這次和上次開元寺和尚夜襲不同,上次最重的也隻是骨折,但這次有八個被竹槍捅進胸口,三個當場死亡,家人正圍著屍體嚎哭,另外五個趙翔也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他們嘴巴裏、傷口上不斷地往外湧血,就是止不住,隻一會兒便死了。

    “這些重傷者隻能聽天由命了。”純陽輕輕拍了拍趙翔的肩膀,“還有很多需要施救的,要盡快止血包紮。”

    發愣的趙翔被拉了回來,純陽的出現無疑是一劑強心劑,他又看到了希望。對傷員的處理本著實用就好的原則,隻要能救活,以後留下傷疤什麽的都不重要。趙翔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去學學簡單的急救技術,如果有可能,最好是能教會一些人專門來做這類事情。

    好在這次趙翔的手沒再怎麽抖了,正如小時候村裏的老軍醫說的,人的膽子都是練出來的,可能一開始看到一直被放了血的雞鴨都會覺得全身無力手腳發抖,但如果親自殺掉一隻,可能就好了。那名老軍醫最早看到一寸長的作口在流血都會眩暈的普通人,在親手給傷員截肢之後,他竟能從容地將另一個傷員的腸子塞回腹中。

    人的生命力很強,隻要不是致命傷,止了血消了毒之後往往都能自己長好。相對於老軍醫的手法,趙翔做的已經夠細致了,但還是有人重傷垂死。

    地上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背靠大樹,地上流了一大灘血。他的腿上被竹槍捅穿了,而舉槍的人被他一鏟子砍掉了腦袋。他自己拔出的竹槍用一塊麻布紮住兩邊的傷口。趙翔來了之後簡單檢查一下,發現並沒有捅破大動脈,於是拿雲南白藥混著消炎藥粉胡亂地灑上,便用止血繃帶包紮起來。

    “謝謝東家讓我吃了幾天飽飯。”少年的唇上沒有半點血色,極力地說大聲點,卻還是隻有蹲在跟前的趙翔才聽得見。

    “以後天天都能吃!”

    “東家,不用撒那麽多藥,血快流盡了,沒用的。”少年聲音依舊孱弱,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

    “沒事,血流了還能再生,止住了就好,以後多補補。”

    少年的血是止住了,但人卻越來越虛弱,終於連靠在樹上的力氣都沒了,歪了下去,臉上帶著笑容,在說著什麽。趙翔湊了過去,隱約聽到他在罵天。

    趙翔扇了他幾巴掌:“醒醒,不能睡著,撐下去就好了!”

    少年清醒了一點,臉上依舊帶著苦澀的笑,淚便從眼角流了下來,嘴裏還在用旁人聽不清的聲音罵著天。

    純陽在趙翔身後拍了拍:“他失血過多,已經無力回天了。”

    趙翔看著少年的眼睛一點點合上,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地手緊緊攥住,想反抗,卻隻能無力地掙紮……他猛地撲上去,抬起少年的頭,又扇了幾巴掌:“你給老子撐住!活下來老子養你一輩子!”

    少年努力睜開眼,眼裏卻沒半點神采,那點聚光已經散了,卻還在努力保持著微笑,他的眼中趙翔看到的隻有無窮無盡的絕望。

    “翔哥兒!”黑牛從身後抓住趙翔,在他眼裏,這個少年已經幾乎是死了,趙翔這樣對一個將死之人實在是不適合。

    “我有辦法了!你給老子撐住,我馬上救你!”趙翔連滾帶爬衝到背包邊上,那裏還有幾瓶葡萄糖和生理鹽水。

    但給少年紮管子又成了一個問題,大量失血使得他的血壓降了許多,手臂上按住一會兒,靜脈血管也沒有脹起來,隻得生生地紮了幾次,卻還是沒能紮進靜脈裏。

    “喂!醒醒!給老子醒著!”趙翔又扇了少年兩巴掌,蒼白的臉上卻依舊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