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睜開了眼，笑道：“謝謝東家，我長這麽大，從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遇見你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聲音幾乎與常人說話無異，邊上圍觀的幾個人心裏都暗想這定然是回光返照了。

    也就在說話之間，他手臂上被按壓住的血脈鼓起了一點點，趙翔順勢將針頭紮了進去，再放開時血管又癟了。

    葡萄糖與生理鹽水同時掛起來，將流速調大之後，兩種混在一起的液體便流入少年的體內。

    “你這人怎麽這麽囉嗦，平時一定話很多！你多大了，有沒有娶媳婦了？”

    少年苦笑，輕輕搖頭：“沒有……”然後眼皮又開始往下垂。

    “怎麽不娶個媳婦呢，這個年紀自己一個人睡很孤單吧！”趙翔又扇了他一巴掌，少年便醒了，這次精神頭好了一些，顯然葡萄糖和生理鹽水起作用了。

    “翔哥兒，活了！”黑牛手高舉著兩個輸液瓶，掩不住地興奮。

    “隻是暫時不讓他休克而已，還得輸血才能救活。”

    “輸血？你指的是人血？”

    趙翔點頭：“但不是普通的人血。”

    許常德站了出來：“東家，用我的血！我身體壯，血氣旺，血一定有用。”

    趙翔搖頭：“你先把沒受傷的都組織起來等我。”轉身看靠在樹上的少年：“能撐住嗎？”

    少年微笑，一口潔白的牙露了出來：“沒事的，東家不用管我了。”

    “記住，撐到我回來！”

    少年鄭重點頭。

    趙翔將現場交給純陽、何德芳等人，便隨著許常德去組織人手去了，兩千多號流民和兩村的兩百多號人，除了少數留在村裏照顧傷員的，其他人很快被聚到了一處。

    老老少少，有的一家子站在一起，有的幾個人站在一處，也有有些怕死的帶著家人早早逃了，畢竟為了活命可以當流民，為了活命一樣可以逃走。將人聚在一起，勢必要進行更大規模的械鬥，早走的話活命的機會更大。

    趙翔對著喧囔嘈雜的人群喊道：“現在開始招募護院！”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等著趙翔往下說。

    “我要三百名不怕死的人來當護院！從此不用做苦力，一天包吃三頓，頓頓有肉！願意拿命換口吃食的站到這邊！”

    許常德第一個站了過去，黑牛也走了過去。人群中的嘈雜聲更大了，在耳中嗡嗡直響。

    很多人想走出來，卻被身邊的親人拉住。有妻子拉著衣角的，有孩子抱著大腿哭鬧不放的，有父母含淚勸說的，還有像三德子那樣被老娘扯著耳朵痛罵的……於是這些人都留在原地猶豫起來。

    也有像許常德一樣光棍的，從人群裏出來，走到趙翔右手邊，也引出了幾十名單身漢。

    “東家，我有老父母，如果我死了，東家能給他們一口飯吃嗎？”一個大漢走了出來，聲如洪鍾。

    趙翔高舉右手朝天指去，大聲說道：“每月六百文錢一百斤米，直到老父母西，連同後事趙某人一並擔了！”

    “好！我武直信東家是一言九鼎的漢子，此後這條命便交與東家了！”大漢走了出來，與許常德等人站到一處。

    “東家，我家有幼子少妻，也一樣嗎？”

    趙翔有一種想衝上去暴打那人的衝動，但還是忍住給了不同的政策：“我養他們到你兒子到十六歲為止！”

    於是這個漢子也走了出來。

    接著人群裏又走出許多人來，願意當護院的竟有了四百多人。

    趙翔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些人整成編隊，做了最簡單的訓話：“你們一共是四百六十八人，從這一刻起直到擊潰亂民為止，如有傷亡我趙某人養著你們和你們的家人！你守衛我，我便不負你！”

    四百多條漢子中，不知道是哪個識相的吼了一句：“守衛東家！”然後一群漢子便跟著吼了起來：“守衛東家！守衛東家！”

    吼聲之整齊宏亮，連子城裏的百姓都隱約聽到了。

    ……

    趙婆婆站在山頂牆頭上，長歎了一聲，卻沒說話。

    身旁的昭妍問道：“師父，我們要走了嗎？”

    趙婆婆笑得陰森瘮人：“我走，你留下。”

    “可是……”

    “沒有可是，你此生非他不嫁！隻有你留下，為師才能放心回去，莫再讓為師失望。”

    “徒兒謹遵師命……”昭妍低頭不敢看師父。

    ……

    趙翔讓黑牛帶著許常德去老庫房那邊拿武器分發給每一個人，自己消失了一會兒又急匆匆地出現在了五田老村裏。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趙翔心裏也沒底，畢竟影視劇裏永遠都是醫生對病患說“再晚十分鍾就沒救了”。

    當他看到少年衝自己微笑時，一顆心終於落入肚子裏。葡萄糖水滴完了，重新掛上一瓶，又給躺在附近那些失血過多的傷員也都掛上了點滴。其他人雖然失血過多，卻不像少年這樣連血管也鼓不起來，更沒有休克的現象，而傷得更重的，現在都已經死了。

    一共死了十七人，那些人被擺在以前擺木材的空地上，有的人身邊圍著家人嚎哭，有的隻是孤零零地蓋著破草席。

    剩下的傷員中，少年被認為是最不可能活下來的。他的傷其實不重，卻失血過多。在沒有點滴和輸血的年代，等待這類傷員的就隻有休克，然後直接被當成死人處理掉。

    輸血最大的難題就在於驗出血型，而a、b兩種血清的存在，也就讓趙翔驗出所有血型不再是個難題，大藥房就有出售可以驗血的血清。也許是少年命不該絕，他的血滴入a、b兩種血清之中，都不凝固，也就是說他是ab型血。

    為了杜絕結果出錯，趙翔取了自己的o型血滴到兩瓶血清之中，全部都凝固了。也就是說這些血清還是可靠的。

    接著又給其他需要輸血的傷員也都一一驗了血，驗完就拿馬克筆在他們的手臂上寫下血型。正常來說，失血超過五百毫升的時候，就需要輸血了，但直接並不知道這些傷員到底失了多少血，隻能以臉色蒼白的程度和說話的中氣來判斷。

    好在這些人裏沒有生來就大嗓門的，長期營養不良下，更沒有生來麵色紅潤的，清一色的麵泛菜色。於是趙翔就做了一個決定：給這些傷員都輸上血。

    但采血就比較麻煩了，他自己當然知道自己是o型血，可是出於私心，他不準備將自己的血輸給別人——趙翔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血像科幻電影裏麵那樣造出一個怪物來，雖然這種可能性的存在還打著問號，但畢竟還是要杜絕。

    於是他想到了新招募到的武裝力量們。

    四百六十八名新的護院整齊地站在趙翔身前，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把長柄砍刀，每個人都努力地把自己的身體站直。可惜等待他們的，不是趙翔鼓舞人心的演講，而是第一次驗血型和無償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