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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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於近萬災民來說,兩千官兵並不算多。廂軍本來就是趙宋吸收災民的一種手段而已。他們戰鬥力低下,就連統一製式的服裝和武器都沒有。如果沒人告訴趙翔這些人是廂軍的話,趙翔會很自然地把他們歸到災民之列——唯一的好處就在於,他們不用為填飽肚子操心,也就不會再退化成亂民。

    小芝山災民的登記工作還在進行,三千人裏隻勉強挑出八百個勞動力,和先前一樣,還是先編號然後再分批登記。昭妍並不懂得阿拉伯數字,所以這次連張文、李老六和李七斤都被派上用寫卡牌了。

    昭妍隻能拿著那把黑鞘的唐刀站在隊伍前維護秩序。自從趙翔把這把刀交到她手裏,理所當然就成她的了,至於歸還,她並沒有這個打算。

    編好號的民工帶著家屬被安排到了倉庫前水泥地上臨時搭建的大帳篷內——倉庫那邊再也安置不下多餘的災民了。每一個巨大的帳篷由數個小一些的大帳篷拚接在一起,內部用無數個布簾隔開,格子間便成了臨時的房間。

    沒有床,隻能睡地上,但還好每一戶都分發了足量的被褥席子。

    沒有人在乎那些被子是純棉的還是人造纖維的,更沒有人知道什麽叫做黑心棉。

    找到劃給自己全家的位置之後,這些新轉型的民工便被帶去進行簡單的訓話,接著便拿到了工具,下工地勞動去了。

    至於他們的家人,則一捆捆地往“家”裏抱稻草——突如其來的這場秋雨讓氣溫驟然降了不少,如果直接拿席子鋪在地上,睡一覺起來恐怕全家人都要染上風寒。稻草是極好的保溫材料,不知道是誰最先從田邊將這些堆積如山的稻草抱來當床墊的,反正後麵來的人都有樣學樣,恨不能將小小的格子間鋪滿稻草。

    布置好小小的家,這些災民家屬有的留守,有的出來走動。他們更好奇的是,先來的那兩千多人是怎麽生活的。

    倉庫裏麵的環境要好一些,但也隻是相對而已。人們也是住在布簾圍成的小小的格子間裏麵。唯一不同的是,這裏的人們臉上沒有那種憂於衣食的惶恐,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應該去做的事。

    他們會去田埂邊的水溝裏摸田螺沙蜆,會在收割過的稻田裏捕鳥,在雜樹林裏麵捉野兔和田鼠,然後將他們的收獲分出一半拿到食堂去。

    小芝山的野兔都是幾個月前趙翔讓人買來放養的,它們的繁殖速度驚人,很快便成了村民重要的肉食來源。災民大量遷入,導致兔子的數量急劇減少,但隻要願意花點時間和精力,設個陷阱放些河灘上拔來的新鮮蓊菜,總能捕到。

    沒有人告訴災民的家屬需要做什麽,一切都是自發的。孩子們的臉上已經可以看到笑容了,男人們下工回來,雖然隻能帶回一公斤白米,卻足以養活一家老小。長期在祖地上受大戶大族壓迫而開成的一身暴戾之氣,慢慢地也就消散了。

    若不是受到欺壓排擠活不下去,誰願意背景離鄉?

    而在這裏,一簾之隔的那些鄰居們,往往也都有相同的境遇。沒有欺淩壓迫,所有人都覺得活命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看到江堤上駐守的官軍,他們也不再心有慽慽,甚至還能和來討水喝的官兵扯上幾句家常。

    大小芝山之間的河界邊上,當初純陽帶著趙翔和開元寺和尚會晤的那片草地上建起了一座巨大的磚窯。趙翔隻在兒時鑽過廢棄的磚窯,讓他費盡心力地設計一座出來很難,於是網絡上現成的設計就被搬了過來,然後陳漢林的徒弟們帶著幾百號民工完成了施工。

    人稀地廣的漳州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大芝山周邊雜樹叢生,砍伐下來作為燃料趙翔一點罪惡感也沒有。而要想火力十足,還得用開元寺廢墟上的那些巨木。

    怪手開上了開元寺,將殘垣斷壁推倒,從裏麵挑出沒燒盡的木料,便全數運到了山下磚窯——就連燒磚用的黃土也是直接來自大芝山的山體。同樣的,趙翔一點負罪感都沒有。

    附近的百姓對此多有不滿,他們覺得趙翔在爭奪自己的生存資源,組織過三五十人過來鬧事,但是護院院隻派出了兩支巡邏班,扛著明晃晃的砍刀從他們身前經過,這些村民便散了。

    江堤下的河道正在往東西兩個方向延伸。那些被稱為怪手的挖掘機將河道裏的土挖出來,不再用來築牆,而是由民工們用手推車推到磚窯去。

    推一車黃土過去,便會相應的推一車紅磚回來,而這些磚很快便被砌到河道兩旁作為岸基保證岸邊的土不會垮塌。

    磚窯、搬運、砌牆,單單這三樣就幾乎將趙翔手頭上的一千五百個民工全部耗盡了。如果不是怕開的口子太大,趙翔還想再招幾百個。

    不夠的人手隻能用機器替代,比如挖掘河道全部采用機械作業,比如排除積水也改用抽水機,省出來的人力被抽調到機器無法完成的地方去發光發熱。

    自從江堤上來了駐軍,王浩然就再沒有出現過。王存倒是來了兩次,兩次都說王大人很忙,親自帶著捕頭、手力在龍溪全境之內揖拿亂民維持治安。末了總要補充一句:你要撐住!

    亂民衝擊開元寺之後的第八天,趙翔受縣丞王大人接收三千災民之後的第五天,早上開工之後,磚窯的煙囪還在吐著青而淡的白煙,民工們推著車子一車車搬運著黃土紅磚,孩子在溪裏在田間在林中摸魚捉鳥捕兔……

    一切平靜如常。

    難得一切上了正軌,趙翔得了閑在山頂圍牆的東南角上支了張小茶幾,一個酒精爐燒一壺水,泡一杯好茶,在帶著寒意的秋風裏俯視眾生。

    “你就不能將這把刀放下吧,明明就隻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非得每天拿著把刀黑著臉,搞得人人見你就怕,何必呢?”趙翔嘬了一小口茶,看著站在身邊的昭妍。

    昭妍將唐刀又往懷裏抱緊了些,不說話。

    “天涼了,先前我給你們準備的衣服可以拿出來穿了,每天穿得這麽單薄,看著都覺得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刻薄你們姐妹。”

    昭妍還是不理會趙翔,眼睛看著遠方。

    “你師父就這麽教你的?別人跟你說話不理會?這算什麽,就算是我放個臭屁,好歹你也捂下鼻子吧?”

    “噗……”昭妍笑了,卻還極力想把臉再板回來,以致漂亮的小臉有些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