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潘老二血的教訓，測繪很成功。趙翔自己都不敢相信，現代科技已經先進到了在沒有衛星的情況下可以精確地繪製出一整個三維數字沙盤出來！而且還可以直接導入三維軟件當中，然後用3d打印機打印出來……

    雖然花的錢太多了，過後想起來覺得自己搞了這麽一整套設備心疼得直吸冷氣。

    有了沙盤，對整個芝山地區就有了更直觀的了解。比如他以前一直以為大芝山隻是一個小山包，原來是一條南北走向長度足足三公裏的……大山包。

    一個人苦哈哈地在房間裏麵導數據打印模型的過程是寂寞的，所以他才將這個沙盤直接擺在了客廳裏，為了裝x，為了顯擺。隻可惜，三個學生和兩朵姐妹花並不知道製作背後的辛苦，隻是誇趙翔“刻得好精美”，對其更深層次的、劃時代的技術支撐卻一無所知。

    對於整個基礎學科的普及，趙翔隻是覺得無力。

    一開始想著教五田村和六水北支的孩子們讀讀書認認簡化字，但事情一樁又一樁地襲來，依著自己懶散被動的性子，這麽下似乎永遠沒有人能幫自己分擔了。

    趙翔惆悵了一晚上。

    第二天陳漢林就來匯報說圍著小芝山整整十公裏長的城牆已經建成了。

    於是趙翔更惆悵了。

    秋雨下了一夜，趙翔一夜沒睡，坐在窗台上聽了一夜的雨。天亮前，雨停了，趙翔看了下時間，才五點多，下麵的食堂已經亮起了燈。

    六點，護院隊準時開始晨跑，不用說，領頭的肯定還是潘老二。

    然後，災民帳篷營前麵的空地上，各家壘的簡易土灶升起了炊煙，婦女們下米做飯，水是山泉水，鍋是陶土鍋。

    早起的孩子們東突西跑，便有一個看起來約摸十歲的小男孩手裏拎著魚，撞到了趙翔身上。這一下撞的力道不小，猝不及防的趙翔被撞了個踉蹌，那孩子沒摔著，卻嚇哭了。

    “撞哪了？”趙翔蹲下來問孩子，誰知道他哭得更大聲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孩子手裏的魚都不大，隻有三四指寬，四五條穿在一根稻草上，他兩條小腿上盡是淤泥，可知他一早便去捉魚了。隻是撞到了趙翔，他知道這是東家。

    東家是個極尊貴的人，每天穿著新衣服在大院裏走，他的身後總是跟著一個也穿著新衣服的漂亮姐姐……他甚至聽到傳聞說東家是南海來的神仙，雲遊經過這裏看到這座石峰好，便留了下來。他自然相信東家是個神仙，因為隻有神仙才能一個人養活這麽多人，隻有神仙才能變出那麽多神奇的物件……現在撞到了東家，他覺得自己闖了大禍了，因為東家的衣服上有片汙泥，那便是他留下的……

    離著不遠的母親聽到了孩子的哭聲趕來，孩子撲到娘的懷裏，哭道：“娘，我把東家的衣服弄髒了……”

    婦人一看趙翔衣服上一片汙泥，扯起孩子衝他屁股上扇了兩巴掌，便跪在地上磕頭，哀求道：“老爺，孩子是無心的，老爺你要罰便罰我吧，孩子還小……”

    本來趙翔剛要蹲下來把婦人扯起來，聽了這話便站起身厲聲喝道：“住嘴！站起來說話！誰讓你跪在地上的！”

    婦人被唬住了，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彎身將孩子攬在懷裏，低頭不敢看趙翔。

    空氣突然凝固了一般，原本熱鬧的清晨，一下安靜了。災民們遠遠圍著觀望，沒人敢上前，那些人都覺得這對母子完蛋了，眼中隻剩下憐憫。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顫危危地走了出來，要跪下，被趙翔扶住。老人求道：“東家，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這孤兒寡母計較，他們能活命已經十分不易了……”

    趙翔苦笑道：“我並不準備計較，我隻是想問句話而已。”說著將老人扶到一邊，他的子女連忙出來將他帶出人群。老人走的時候，還回頭無奈地看了一眼，終於長歎一聲，消失在人後。

    趙翔掃了一圈，周圍人全都低了頭。本來這幾天心裏就煩躁，因為自己的迷失心裏憋著火，這下就再也沒能克製住了，質問婦人：“回答我，誰讓你跪在地上的？！”

    婦人嚇得一哆嗦，險些又跪下來，嚅囁著不知道怎麽回答。

    混在人群裏的許常德站了出來，擋在婦人身前，行了個標準的現代軍禮：“報告！屬下願為她們母子擔下責罰！”

    他剛才正好就站在邊上，看到了這一切。

    隻是他錯誤地以為，東家要責罰這對母子。

    趙翔冷笑：“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許常德依舊挺拔著身體：“屬下知道，護院隊二隊隊長許常德！”

    “好，既然你知道，先tm的給我站到一邊去！老子話沒說完，你插什麽嘴！”

    許常德猶豫了一下，側身站開，讓出了身後的母子。這對母子已經打起了擺子。

    “全都我聽清楚了！”趙翔提起中氣，指著圍觀的群眾大聲說道：“我問她為什麽給我跪下，她回答不上來，我替她回答，因為害怕！因為覺得我比你們都尊貴！所以孩子一哭就給我跪下了！我是你們的祖宗嗎？我是神明嗎？都不是！這一跪讓我覺得我十惡不赦無地自容！以後，誰要是還想在芝山地頭住下，不要作賤自己，人人生而平等，沒有什麽高低貴賤！聽到了沒有！”

    沒有回答。

    “回答我，聽到沒有！”

    “聽到了！”許常德一個人大吼道。

    趙翔再看周圍，又問了一遍，這次幾乎所有人都跟著許常德大聲回答：“聽到了！”

    趙翔笑了，這幾天憋在心裏莫名的煩躁也都消散了，對著眾人道：“都散了，趕緊回家做飯去！”

    人散開，那對母子卻不敢走。

    趙翔問那位年輕的母親：“你認識他？”

    婦人用力地搖頭。

    “既然不認識，那我把他趕出芝山也無所謂了……”

    “老爺不要，許大哥隻是……”

    趙翔詭異地笑起來，看看許常德：“你住在軍營又獨身一人，沒事跑到這裏來幹嘛？”

    這回換許常德窘了：“東家……那個……那個……我來看看鄉親們過得怎麽樣……”

    “你幾歲了？”

    “二十八。”

    趙翔又問婦人：“你幾歲了？”

    “賤婦二十三……”

    “這麽說，常德你是準備去她家吃早飯對吧？”

    “啊……”許常德和婦人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看著趙翔，心裏都冒出同一個念頭：難道他真的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