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宇不禁疑惑，“那陰眼在平時是完全沒用的嗎？”

    “是，也不是。二者配合，自然效果最好。但若隻有其中一個，也是可以調動陣法全部威能的。實際上若隻用陽眼，陣法的運轉會稍微滯澀，隻不過若非陣法大家很難察覺。

    “最重要的是，一旦有人挾持宗主或盜用陽眼。你便可以使用陰眼剝奪陽眼的控製權，甚至可以啟動陣法的自毀程序。”

    奪取控製權？甚至還能自毀陣法？

    珞宇的目光掃過師父手中的半月令牌，不可思議地想著，這是淩駕於宗主之上的權利呀！

    “那……那宗主知道這事嗎？”

    “當然不知道。”

    隱昱峰首座差點又要懷疑珞宇的智商了，但他還是仔細解釋道：“這枚陰眼除了在隱昱峰的首座之間代代相傳，沒有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不過曆代宗主在接受傳承的時候會被告知，隱昱峰的人有著傳承守護者的身份，將會是他最堅實的後盾。就像我這樣的狀態，苟延殘喘上百年，宗主也不敢隨意讓別人接管隱昱峰，就是這個原因。

    “其實在你沒來的時候，我也經常會想，若是有一天我死了，這個責任要交給誰，宗門現有的那些人根本沒有一個符合要求。幸好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也幸好等到了你。”

    珞宇已經徹底陷入呆滯，茫然且被動地接受著這些猶如天方夜譚般的信息。

    “隱昱峰一向人丁稀少，也是害怕人多嘴雜，將這個秘密透露出去。每一個隱昱峰的弟子都會經曆無數考驗，驗證心性誌向，才會得到真正的傳承。

    “隱昱峰作為宗門傳承的守護者，靠得可不隻是武力。不論到了是麽時候，尤其是宗門遭到打擊、傳承受到威脅的時候，就需要我們來將同門聚集起來，保護他們，並且在度過困難之後重建宗門。

    “我們不要鋒芒畢露，而是需要低調隱忍。其實隱忍這個說法並不高明，忍是心頭一把刀，難受得要命，沒準哪天就忍不住了，還不如清心寡欲，隨遇而安。但是隨遇而安並不是讓你安於現狀，隱忍偷生，籍籍無名，那樣就又喪失了進取精神。”

    聽完這些，珞宇有些麻木道：“兩個極端都不行，那豈不是要大徹大悟之人才能勝任？”

    “沒錯。”

    不管珞宇快要暈過去的樣子，隱昱峰首座肯定道：“活在天地之間，就是既要像天道一般自強不息，也要像地道一樣厚德載物。”

    珞宇已經從呆滯變成了更加呆滯。

    可是隱昱峰首座卻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打擊”他道：“自強不息不等於爭強好勝，厚德載物也不等於寬容忍讓。爭強好勝是以利益為動力，而自強不息則不需要任何外因。寬容忍讓是生氣之後忍了下來，厚德載物則是根本不會生出計較之心。”

    做人的標準被師父重新定義之後，珞宇已經茫然到好像迷失在了無盡虛空之中。

    “打擊”完珞宇之後，隱昱峰首座又道：“到了任命下一代宗主的時候，別忘了選一個你最信任的人。”

    “我最信任的人？”

    迷失在無盡虛空中的珞宇，仿佛聽到了一句類似“下雨前別忘把襪子收回來”般的隨意囑咐，不可置信道：“選宗主……好像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吧？怎麽可能由我說了算？”

    “我自然不是讓你獨斷專行，你隻需要讓你的意見成為宗主人選最後的定音之錘就行了。”

    珞宇一頭冷汗，底氣十分欠缺，“這……門派裏這麽多人，他們憑什麽要讓我的意見成為最重要的意見呢？”

    自從將“挑選下一任宗主”的任務交給珞宇，隱昱峰首座就似乎卸下了很大的負擔，整個人都比往常輕鬆了一截，隨意道：“你隻要比他們都厲害不就完了？”

    珞宇差點暈厥，心想，這不就是澤嫣給他定的那個“天下第一”的小目標嘛……

    也不對，澤嫣畢竟還是讓他為此好好努力一番，可是師父的話聽起來怎麽好像“成為天下第一”就跟“收襪子”一樣輕鬆？

    看師父說話時風輕雲淡的樣子，珞宇恍然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了天下第一。本來一直搞不清師父對他盲目的自信來自何處，珞宇忽然在一瞬間明了，師父不一定是對他存在絕對的信心，而是對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持有絕對的信心……

    不敢再跟師父辯駁，尤其是在質疑自己能否成為“天下第一”這個問題上，珞宇隻好換了一個方向，委婉問道：“那萬一我找不到一個既信任又有能力的人來接替宗主之位呢？

    “那一定是你人緣太差了。”

    珞宇被師父犀利的回答堵得半晌無語，恍然意識到了一件恰如“澤嫣做事不需要理由”一般的真理，那就是“師父的世界裏沒有做不到的事”！

    “無所不能”的珞宇組織了好半天的語句，才道：“徒弟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假如遇到百年前那樣人才凋零的情況呢？”

    “哦。”隱昱峰首座終於給了他一個稍微正經一點的回複，“那你就先當著，然後趕快培養一批新人，總會有合適的。”

    珞宇頓時又懵了，不明白怎麽這麽嚴重的事在師父口中都能說得如此風輕雲淡……

    珞宇真的很想提問，您當年受了打擊不也消沉了一百多年嗎？為什麽到了我，就得“趕快”培養一批新人？

    當然，他是不敢真的問出來的，因為眼前就擺著一個現成的答案，那就是“反正最後不是找到你了嗎”……所以珞宇很有自知之明地閉緊了嘴。

    隱昱峰首座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交待得太不清楚了，又補充道：“你看清凝宗曆史上，不是沒有隱昱峰首座兼任宗主，而是基本上沒有從頭做到尾的。若是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你就先當著，到時候再讓位就好了。”

    “師父，我……”珞宇的聲音裏充滿了猶豫，不是他不願承擔責任，而是覺得自己還沒有做好承擔如此重任的準備。

    “我覺得你能做到……你也必須做到，我沒有別的選擇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