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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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嘉越。”

    “嗯?”

    阮榆舔著糖,電腦上播放的動畫片也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看著孟嘉越,問:“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孟嘉越翻書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扭頭看向阮榆,驀地一笑:“怎麽看出來的?我有表現的那麽明顯嗎?”

    “有的。”阮榆點頭,糖也不吃了,鼓著腮幫子控訴道:“對我凶巴巴的,也不笑了,而且還板著臉,我看著都害怕呢!”

    孟嘉越聞言搖頭失笑,把書翻過來蓋在桌子上,朝阮榆張開手:“過來。”

    “幹嘛啊?”阮榆咬著糖過去,順勢在他懷裏坐下。

    孟嘉越摸著她的頭發,沉默了半響忽然問:“小榆,喜歡象棋嗎?”

    “還可以吧!”阮榆不確定地說,抬頭看看孟嘉越,手指無聊地摳著他衣服上的扣子,時不時再舔一下手裏的糖,不明白他怎麽忽然這麽問。

    “抱歉,嚇到你了。隻是好不容易贏了我爸一盤棋,結果又輸了。”孟嘉越捏捏阮榆的臉頰,湊到她耳邊姿態親昵地說:“那你以後可要喜歡上象棋。”

    “為什麽啊?”阮榆不解,身體往後仰了仰,看著孟嘉越問。

    孟嘉越認真地想了想,說:“因為我希望你喜歡。”

    聞言阮榆捂嘴偷偷笑了笑,隨即又點點頭說:“好。”話落,她把已經吃了將近有一半的糖湊到孟嘉越嘴邊說:“你也吃,我一個人吃不完的。”

    孟嘉越微微一笑,咬了一口糖幾下嚼碎了咽下去,又問:“你有沒有什麽想學的樂器?”

    “啊?樂器?”阮榆不明所以,轉動著手裏的糖開始回想她認識的樂器,連嘴角沾了糖漬也不知道,孟嘉越見狀不由失笑,從桌上紙盒裏抽了一張紙給她擦幹淨。

    “對啊!想學什麽?”

    “這個……”阮榆歪著腦袋想了好大一會兒,才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不過反正我媽也不會讓我學的。”

    “學鋼琴吧!我喜歡聽鋼琴曲。”孟嘉越自顧自做了決定。

    “唔,可是怎麽學啊?和書法比起來難學嗎?”阮榆眨巴眨巴眼,也沒有反對,她都已經習慣孟嘉越幫她做決定了。

    孟嘉越捏了捏她鼻子,說:“你先把書法學好,至於鋼琴,我媽就會彈。”

    “陳阿姨會彈鋼琴?”阮榆立刻坐直了身子看著孟嘉越,等他一點頭,立刻一臉驚歎地說:“好厲害!”

    “書房裏那架鋼琴聽我媽說是外公的,後來給了她,我以前小時候她倒是想教我,可是我也沒學。”

    “所以要我學啊?”阮榆指著自己鼻子問。

    “不然呢?”孟嘉越反問道。

    阮榆鼓著腮幫子有點不開心,狠狠在波板糖上咬了一口,但是沒咬掉,隻磨掉了一點碎塊,在嘴裏嚼的哢嚓響,又含糊不清地說:“要學好多東西。”

    “乖,聽話。”孟嘉越揉了揉她的腦袋。

    “好吧!”

    阮榆垂頭喪氣的答應了,忽然又想起來上午看到的那個穿著中式禮服的新娘,立刻又問:“孟嘉越,你知道古代結婚的衣服都是什麽樣子的嗎?”

    “不知道,怎麽問起這個?”孟嘉越笑起來。

    “我今天在小區看到了,電視劇裏麵就有,不過那是民國的,不知道其他朝代是什麽樣子。”阮榆說著起身走到電腦前,把視頻關上,邊打開瀏覽器邊說:“我要查一下。”

    孟嘉越半依著桌子笑著看她:“還是除夕回家嗎?”

    阮榆點點頭,把波板糖遞給他拿著,邊回道:“是除夕回去,之前我爺爺還給我打電話了,問我什麽時候能回家。”

    “哦,查到了嗎?”孟嘉越換了個話題問。

    “查到了,好多種。”阮榆滑動鼠標,邊看邊說:“衣服好像都不一樣,我今天看到的是秀禾服,還有漢式婚禮,這個又是什麽?啊,鳳冠霞……這個字讀什麽?”

    “鳳冠霞帔。”

    “帔?”阮榆一臉詢問的表情看向孟嘉越。

    孟嘉越點了點頭,問她:“那你以後想穿哪一種?”

    阮榆眨了眨眼,不明白孟嘉越問她這個做什麽,但還是搖頭回答道:“不知道。”

    孟嘉越看著她笑笑,不再打擾,讓她自己看。

    二十八號那天過年的氛圍就已經很濃鬱了,當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阮榆的大堂姑卻突然打電話來,接完電話阮媽媽就急忙收拾東西,也沒說原因,反正一家人是匆匆忙忙趕回了老家。

    因為走的太急,阮榆甚至沒有來得及和孟嘉越告別,路上她又暈起了車,一路昏昏沉沉的,差不多天黑的時候才回到老家。

    阮奶奶早做好了飯等著,用自己和麵擀出來的麵葉,灶台大鐵鍋炒出來的雞肉,做了一鍋的雞肉麵葉。可惜阮榆暈車暈的胃正難受,也沒怎麽吃,隨便扒拉了幾口就回屋裏了,躺到床上沒多久就睡了。

    第二天天一亮阮榆就被叫起來吃了早飯,吃完飯阮爸爸開車帶著阮爺爺和阮奶奶去b市,說是要看二爺爺,阮媽媽則因為要照顧孩子走不開,所以就沒跟去。

    這一走,一直等到除夕當天阮爸爸才開車回來,阮榆從他們談話中知道在b市的二爺爺病得很嚴重,之前大堂姑打電話就是說這事,好像都已經住到重症監護室了。

    阮榆有幾年沒見過二爺爺了,因為離得遠,回來一趟也麻煩,倒是小時候二爺爺給阮榆買過玩具,這件事她還記得。

    因為二爺爺這事,大人們都心事重重的,年夜飯阮媽媽也隻應付似的炒了幾個菜,到晚上春晚也沒怎麽看就各自睡覺去了,當然壓歲錢也沒記得發。

    年初三的時候阮榆晚上才剛睡,朦朦朧朧的聽到院子裏有很多人走動,還有汽車鳴笛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接著阮媽媽進屋把她和阮玥叫醒了。

    “快起來,穿衣服。”阮媽媽把她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一股腦全扔到了床上,阮玥還想賴床,被她直接掀開被子凍醒了。

    “媽,怎麽了?”阮榆揉著眼睛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別問那麽多,先起來。”

    “哦。”阮榆掀開被子坐起來,把保暖內衣先穿上,又從衣服堆裏扒拉出她那件紅色的羽絨服。

    “別穿這個。”阮媽媽看見,一把奪過羽絨服丟到一邊去了。

    “不穿這個我沒衣服穿了。”羽絨服是阮榆過年前剛買的新衣服,回來的時候因為太匆忙,她也沒多帶衣服,就隻穿了這一身,這幾天都一再小心,生怕弄髒了沒衣服穿。

    阮媽媽往左右看了看,轉身出去了一會兒,另拿了阮玥的一件格子毛呢大衣給她。

    “那是我衣服。”阮玥看到了,立刻不滿的說了一句。

    “穿一下又不會死,什麽你的你的,衣服借你妹穿一下不行啊?”阮媽媽突然很生氣地大吼起來,瞪了阮玥一眼,臉上表情也不好看,屋裏瞬間安靜下來。

    阮玥很少被阮媽媽這麽訓斥,當即就紅了眼眶,委屈地低著頭扣扣子也不說話了。

    匆忙穿好衣服出去,到了外麵院子裏阮榆才看到大堂叔也來了,正和阮爸爸說話,而爺爺奶奶早穿好了衣服在等著。

    阮榆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隻跟著大人坐上車,一路上昏昏欲睡,好在沒有再暈車,到淩晨的時候趕到了b市二爺爺的家裏。

    二爺爺家裏的門開著,裏麵來了許多親戚,阮榆認識的不認識的,擠滿了屋子,有人在說話,還有人在哭。

    阮榆一點困意也沒有,睜著眼睛到了天亮,屋裏人來人往,連吃飯也是過了飯點才在飯店裏匆匆吃過,到下午的時候阮榆又跟著大人坐車回了老家。

    二爺爺在老家的房子已經很久都沒人住了,門上的鎖都已經生鏽,屋裏蛛網遍布,地上桌椅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大人連夜把堂屋收拾出來停放棺材,又在堂屋正對著門的牆上掛上了二爺爺的遺像。

    下葬那天阮榆分到了一頂白帽子,頂部縫了一截紅布,是小孩才戴的樣式。

    阮榆跟在人群裏,看老家的莊稼地裏被挖了一個坑,很多人抬著一個黑色的棺材走過來,然後一點點放到坑裏。隨後繩子被抽掉,抬棺的粗木棍被扔開,抬棺的人手裏換上了鐵掀。

    二奶奶哭的跪倒在地上,大堂姑她們拉都拉不起來,阮榆遠遠看著,半響顫抖著扭頭看向棺材,泥土已經在坑裏堆積,漸漸淹沒了棺材,阮榆感覺胸口一陣窒息,險些喘不上氣。

    “孟嘉越。”阮榆默默念著,轉身跑走了。

    地裏麥苗沒長多高,前幾天下的雪已經差不多融化了,阮榆坐在地頭,看著遠處的人群,隨手拔了不知道誰家地裏的麥苗,有一下沒一下的拽著。

    回到a市的時候已經是元宵節前一天,阮玥早開學了,然後又放了元宵節的假。

    剛進小區就遇到陳阿姨和孟嘉越,阮媽媽打開車窗和陳阿姨說了幾句話。阮榆在後麵座位坐著,雖然也靠窗,但不是對著孟嘉越的那個窗戶,她隔著玻璃看著孟嘉越,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正猶豫的時候阮爸爸已經再次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