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倒有幾分欣賞這牙婆的“真市儈”了。看看時間不早就和馬氏商量：收下那個十一二歲懂些煎茶的瘦弱小丫頭、還有那個看著稍大些的七八歲小童。馬氏讓她再要下那個會梳頭的圓臉丫頭。

    至於最漂亮那個，馬氏想又不是買給仰業收房的，要那麽好看有什麽用；琴棋書畫是小姐們的才情，放在個丫鬟身上不頂吃喝，有什麽用處？反正她是不會壞心勸依依買下的。

    林薛氏得了話就先叫了那圓臉丫頭上前，再指了那個瘦弱小丫頭讓她出來，那小丫頭卻一扭頭拉著那個五六歲小童跪下了。

    “弟弟給夫人、小姐磕頭，快磕頭！”自己也實實在在的“梆梆梆”磕起頭來。

    “快起來！”依依下來拉起兩個小孩子。

    “小姐奴婢想留在府上侍候您，可這是我親弟弟，除了他在這兒我沒別的親人了。求小姐把我弟弟也留下吧，在府上我一定賣力幹活，少吃飯。我們姐弟倆吃一個人的飯就行了，求小姐收留！”

    劉牙婆忙上前嗬斥一聲，把兩人喝止了聲才說：“這倆個也是讓老身頭疼的，他們原是宓京城外五六十裏遠一個郭姓茶莊上的。前些日子郭家老爺莊上失了火誤了貢茶，一大家子流放北邊苦寒之地，這些趕不了遠路的，便下令就近發賣了。他們這一世和爹娘也未必能再見上一麵了。”

    依依看看小不點，小男童皮膚微黑，圓圓的大眼睛看著倒也機靈。此時那圓圓的大眼睛裏都是惶恐，象是隻條怕被遺棄的小狗，依依看他額頭青腫一片也不哭鬧就說：“那就留他吧！”依依不忍心看骨肉分離，何況他還這麽小。

    兩小樂的就差蹦起來，依依攔了他們不讓再磕頭，姐弟倆就連連鞠了躬，也站右手邊去了。

    依依正要回廳上，身後那長的最漂亮的姑娘就噗通跪下了。依依聞聲回頭，就看她筆直跪著說道：“還求小姐看看奴婢擬的單子。”

    “暖雨的單子開的就不錯，你的說不定會更好！”依依並不懷疑她的能力。

    “那小姐怎麽不看看婢子擬的單子？”她執拗又不服的說。

    “我隻需要一個略通文墨，會記些簡單賬目的丫鬟就夠了。”依依並不怪她大膽出格，隻是難得在古代能輕易擁有一批忠心好管理的下屬，依依不願弄個刺頭回來給自己添堵。

    “婢子的針線女紅也不差。”她的脊背微微彎曲，底氣倒還很足。

    依依笑著止住林薛氏的話：“她們兩個的針線我就挺滿意的。”

    “小姐若買了我，我一定事事做周全，樣樣辦妥帖。”

    “我院裏如今隻缺個廚房打雜的，實在不需要什麽才幹。”依依嘴也逗夠了，人也選好了，就打算和劉牙婆結算銀錢。

    “婢子願意，求小姐買了奴婢。”那姑娘卻毫不猶豫的俯下了身。自己這樣的長相，出了這個門，誰知會流落到什麽地方。

    依依站在原處，心裏很為這姑娘惋惜。

    一個漂亮有才華，心氣又高的姑娘，隻是因為怕淪為深宅大院裏男人們隨手丟棄的玩物，甚至迫切的願意成為一個粗使丫鬟。“你要真甘心做個粗使丫鬟那就留下吧！這次的人都選定了，劉婆婆看看要多少銀錢。”依依不想再有人跪在腳下哀求了。

    劉牙婆知道按起先大小姐說的人數，自己也隻需帶六七個人過來給主家看，現在主家既然已經選了六個人，自然不能再沒完沒了。忙把餘下的人遣去外麵車上坐著，自有管事、車夫看著。

    林薛氏和劉牙婆就一邊說和去了。

    這裏人挑好了，依依、馬氏帶了茉莉幾步來到上房見何氏。

    門口的丫鬟忙向裏麵報：“大小姐、二夫人求見！”

    裏麵傳出清脆的茶碗傾倒的聲音，接著就聽見煙波的聲音：“老夫人不舒坦睡下了，請夫人和小姐晚些時候再來吧!”

    “最好還是通傳一聲，我們鬆園今天添了幾個人，正在前麵說和銀兩呢。”依依幹脆嚇嚇她們。裏麵頓了一下，就傳來腳步聲，煙柳打門簾走了出來，行禮道：“先前聽門房來報，有牙婆帶了人送來鬆園。老夫人就交代說是大小姐選差事上得用的人，讓大家都不許攪擾，又交代這些人的賣身契約，發賣留用都由大小姐做主即可。老夫人這會兒睡的正沉。奴婢實在傳不進話去。”

    依依估計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情形，隻是得走這個過場，自己院子裏人的賣身契才能拿得牢：“那讓內院管事一會兒往鬆園去認下人。”

    說完話回了前廳，賬目已經算得了共六十六兩銀子，兩個通文墨的丫鬟都算了一個價。

    模樣周正的丫鬟，不管主家是買來燒火還是遞茶，劉牙婆都收一個價，那最漂亮的丫鬟此刻正將頭垂的低低的。

    馬氏心裏暗暗發笑，花大價錢買個樣樣出眾的丫鬟來給自己添堵。這大侄女真是年紀太輕耳根子軟，經不住幾句好話就大把的銀子花出去了。她雖不挑唆，但也不會勸阻！

    這時香蘭帶了廚娘來回話說菜做得了，劉牙婆就同依依馬氏一道入內。

    拐上內花園西遊廊，就聞到了香味。

    做好的菜色呈上來李氏煎了鯽魚，通體魚皮完好，湯色奶白；炒了個青菜，棵棵鮮嫩翠綠；蒸了一籠屜饅頭，看著鬆軟；炸了一碗肉丸。

    聶氏煎了碗豆腐，色澤金黃；炒了盤筍炒肉；蒸的翡翠水晶蝦餃，皮色剔透，內餡粉白輕紅裏點綴點點翠綠；炸的鬆子百合酥，金黃的點心皮如盛放的百合，層層綻開，鬆子棗泥餡溢出清甜甘香。

    如果方便拿出足夠的錢，依依都想把這兩人一起留下了。

    依依和馬氏嚐了菜品後，就定下了李氏。結算銀錢時，依依多給了兩吊錢：“劉婆婆我這裏目前隻能留下這些人，但是見麵就是有緣。這兩吊錢算給那幾個添的口糧，煩請費心給他們張羅個好去處，別著急打發了他們。”

    劉牙婆就有些驚訝了：“大小姐善心，真是活菩薩一樣的心腸，老身自然照辦，在這裏我替那幾個可憐人謝謝您！謝謝您的恩德，日後姑娘必定一生美滿......”劉牙婆、李氏、聶氏都作勢要拜。依依趕緊攔住了：“你不隨便發賣掉他們，就對的起我的二兩銀子了。”雖然做不到兼濟天下，但依依願意對人保有最大的善念，這一點錢也許能改善他們的一生。

    聶氏這才滿是羨慕的看了李氏一眼。

    劉牙婆就輕輕啐了一口自己：“我劉婆子是個有心沒力的，不過既然得了姑娘的米糧銀子，總給他們幾個有時運的，穩穩謀個好去處，我要故意貪這錢財，算我不是個人。”

    一屋人笑起來，馬氏呸了一聲：“拿了我家侄女的錢去行你的善去，事若辦的不好，以後就別叫我再看見你。”

    劉牙婆收了錢將幾人的賣身契落到林依依名下，令幾人重新在新契約上打了手印，再帶到衙門落個案就成了。劉牙婆會自行將手續辦好，下午就能把新契約送來服務還挺周到，一切落定後帶著聶氏，稱謝出了門。

    依依送了馬氏回竹園，又正式請了二房二十日休沐過來用膳。依依這才算是人員到位，從此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