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鄭重地說了聲謝謝，其實她大可不必。在別人事成之前道謝，往往徒增別人的壓力。

    雖然對於珀修而言是無所謂。

    翌日的晨曦從東方升起，撫摸著貧瘠卻純粹的沙漠。

    珀修站在烈日下，黃沙中，掃視著身下七八個孩童和十幾個青少年，淡淡道：“反正也是閑著，我教你們點劍術吧。”

    “好！”包括米露，眾人異口同聲地喊出來。

    其實除了出門狩獵的人，不在這裏的也有大部分人在鎮裏偷偷地往這邊張望。畢竟是一群中年大漢，被一個十八歲青年教劍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雖然那些孩童也聽課，但手裏有握劍的隻有十三歲以上的少年，其中就有在昨夜的篝火宴上獨自一人的女子。

    她看起來和珀修年紀相仿，一頭金黃色的長發，小麥色的皮膚、雪白的牙齒、豐滿的身段毫不違和，眉宇間的一絲絲高傲讓她和別人保持著距離。

    珀修的重點當然也在這些青少年身上，道：“在戰鬥中，身體永遠是最重要的。武器是發揮一個人潛能的工具，但首先你得有潛能。目前水的問題還很麻煩，所以你們做不了什麽高強度的訓練，暫且教你們一套基本的劍法。”

    說完，珀修將手中的枯枝一劃，輕鬆舞了起來，其劍法簡樸卻不失精巧，單調卻交相呼應，每一劍的動作變化都大得讓人非常不習慣，可偏偏有一種奇特的氣勢。

    珀修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這荒涼貧瘠的沙漠中教一群連魔法都沒入門的家夥學劍。

    他看著他們生澀地舉著劍，似乎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忽然一陣劍風響起，他聞聲望去，隻見那個金發少女手持鐵劍，迅速地舞動著。

    雖然動作略顯生澀，但這顯然不是一個初學者能夠辦到的。然而更奇怪的是，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她，或者與她攀談。

    但珀修在這些少年眼中看見的並不是蔑視、孤立，而是某種誠摯的敬意，仿佛這個少女的存在，是整個寒漠鎮深藏於心的秘密。

    看來，寒漠鎮也不像看起來這麽簡單啊。珀修嘴角嗆著笑意，卻什麽也沒說。

    遠處的亞娜托著腮幫子，看得不亦樂乎：“小青，你說勇者耍起劍來怎麽這麽好看。”

    “魔王大人耍起花癡來也相當好看。”小青捂嘴一笑。

    “不準笑。”亞娜嗔怪一聲，又傻笑著看了勇者好一會兒，然後才被小青趕著去繼續做研究，關於種植的問題才剛剛起步，不能夠懈怠。

    然而，事情的難度還是出乎勇者與魔王的意料。

    篝火宴後的第三日，珀修還在睡夢中，隱隱約約聽到小青的呼喊聲，他坐起身，隻見洗漱穿著好的魔王隨小青走出門去。

    珀修本來就不需要多少睡眠時間，便起床跟上。

    走過矮矮的沙丘，珀修見到前幾日種植的固沙草地竟全數枯萎，而且在風的作用下，黃沙亂躥，似乎想要恢複原貌。

    “學士大人，這……”鎮上一個光頭中年人向她說明了情況：“本來昨晚回去的時候，這裏的沙裏還有濕氣，但是今天早上太陽出來兩個小時不到，就全部幹掉了。”

    鎮上一個老人望著這沙地的狼狽模樣，深深地歎了口氣，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他看過最大的植物不過是百裏外一個綠洲裏的胡楊林。

    “怎麽回事？”珀修打了個哈欠，走上來。

    亞娜蹲下來，用力抓了抓黃沙，沉吟好一會兒，回答他道：“草都枯了，看來這裏固定不了。沙子實在太粗了。”

    “什麽意思。”

    小青接話道：“意思是這裏缺的不止是營養和水。魔王大人，對吧？”

    “沒錯。沙和土的根本區別是疏鬆程度，沙地正是因為疏鬆所以沒辦法固根，也沒辦法留住水和營養。我本來的想法是通過固草栽種來固定住沙地，但是不行，草根本生長不了。”

    珀修也蹲下來，試著觸摸沙地，感覺到底下深處那種無規則的流動，眉頭輕輕皺起。

    “看來，得換個角度。”亞娜環抱雙手，棕褐色的學士長靴踩在沙地上，濺起些許揚沙。

    “既然你說沙和土的區別在於疏鬆程度，那通過大量的水沒辦法嗎？”

    “不是不行，但是之前也說了，水會很快蒸發，而且去哪找這麽多淡水？”

    話說完，幾人都一頓沉默。

    還連起點都沒到，這條路就已經夭折了。

    天越來越熱，鎮上的人又集中在山裏，那個少女獨自坐在一個可以說是相當好的座位上，一言不發。

    和寒漠鎮的人隔了一大段距離，珀修三人坐在一片岩石下的陰影處。

    “沒想到這麽快就碰到釘子了。”亞娜噘著嘴，道。

    “魔王大人不要灰心，”小青勸慰道：“當初在魔窟堡我們不就想好了會有很多失敗嘛。”

    亞娜點點頭，沒說話。

    “要不我去北邊帶點冰雪回來吧。”珀修問。

    “那樣不是長久之計，你總不可能守在這裏一輩子吧？你可是勇者誒。”

    “這是魔王要擔心的事嗎。”珀修伸了個懶腰，正好看見黏在自己黑靴上的一點濕土，用魔法輕輕擦去，卻忽然抬頭：“對了，亞娜。那如果不是水呢？”

    亞娜轉過頭，望著勇者，心裏似乎有多少猜測，道：“你是說……”

    “有沒有某種黏性很強的液體，能把沙子粘起來。”珀修站起身。

    “很有道理。”亞娜一拍手掌，似乎對這個提案感到驚喜。

    “但是在這個地方似乎也沒有這種東西呢。”小青卻說話了，他倒也不是為了潑冷水，隻要是問題，大家都不應該回避。

    “那你能想到什麽比較有黏性的液體嗎？小青。”亞娜問。

    小青唔了一會兒，食指一動，道：“人血。”

    “我們的血也黏。”亞娜滿頭黑線。

    “唾液？”

    “這東西有黏性也用不上啦，”

    “那，汗怎麽樣？”小青說著掀開了自己的上衣，熱淋淋的汗淌在白皙的小腹上。

    “打住！”亞娜對小青偶爾的腦洞大開實在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