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綠拿到琴弦，買好魚回到劉老先生家裏，已幾近中午。

    她放開金毛，趕忙走進廚房，開始做飯。

    一切收拾停當後，她看著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

    她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呢？或許是前世的記憶，可腦海中並沒有相關的記憶冒出來。

    真是奇怪。

    魚湯需要小火慢燉到奶白色，舒綠找不到事情做，幹脆拿起雞毛撣子開始打掃衛生。

    劉老先生家裏比較寬敞，有一個主臥、兩個次臥、一個保姆房、兩廳兩衛，家庭條件看上去比較寬裕。

    舒綠站在主臥門前，腦海中又回想起劉老先生那被磨毛了邊的袖口。

    她搖搖頭，略過主臥，轉身進了右手邊的房間。

    這是一間琴房，牆上掛著好幾把小提琴，房中的架子上還放著小提琴獨奏和協奏曲的碟片，正對門的桌上平放著一把小提琴，斷掉了琴弦。

    舒綠摩挲著小提琴，腦海中不斷有陌生畫麵閃現出來，她甩甩腦袋，牽起斷弦，腦海中的畫麵閃動得更加快速。

    心髒猛烈跳動著，似乎還帶著破響聲。

    舒綠忽然覺得呼吸困難，腦袋傳來的強烈刺痛感，讓她站都站不穩，她努力撐著桌麵站直身體，可渾身的力氣似乎不聽使喚。

    她的腿軟了兩次，終於撐不住，跌倒在地。

    手中還牽著斷弦，小提琴隨著舒綠的力道滑落，砸在她身上發出錚錚聲。

    汪，汪汪汪。

    金毛對著舒綠狂吠，見舒綠不理它，它低頭舔了舒綠幾口，舒綠依然沒有反應，它著急地繞著舒綠跑，還發出可憐的嗚嗚聲。

    而此時的舒綠，真的聽不到金毛的聲音，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便出現了黑白色的畫麵。

    房間還是這個房間，隻是房間裏多出了兩個人，一個是劉老先生，另一個看穿戴和頭飾應該是個女子。

    “劉老先生？”

    舒綠試著叫了一聲，劉老先生和那個女子都沒有反應，舒綠旋即猜到，她看見的可能是幻象之類的東西。

    來不及深究她為何會看到這樣的場景，劉老先生和那個女子已經大吵了起來。

    “你可不可以不要拉了，我在寫稿子，需要安靜的環境，你聽不懂嗎？”

    女子也一步不讓，“我上午練琴，你說你上午寫稿子，我下午練琴，你說你下午寫稿子，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晚上練吧，可拉倒吧，我才不會那麽沒有公德心。”

    舒綠連走幾步，卻被無形的力量擋在了距離女子一步之外的地方。

    “你拉了一輩子小提琴，也沒見你拉出個花來，現在賺錢養家的是我，我讓你別拉你就別拉。”

    劉老先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霸道。

    舒綠被這樣的劉老先生驚呆了，根本無法跟認識的劉老先生重合起來。

    看到劉老先生走過來，雖然知道不會擋到劉老先生的路，她還是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兩步。

    嘭！

    隔壁房間傳來巨大的摔門聲。

    舒綠回頭朝女子看去，女子依然沒有回頭，她隻是默默拿起小提琴。

    幾秒後，小提琴音再次傳來。

    舒綠剛走出房間，隔壁房門猛然開啟帶起的強風吹得她的頭發一陣亂動。

    劉老先生從隔壁書房中衝出來，舒綠趕忙讓開了道。

    劉老先生衝進琴房指著女子的背影毫不客氣地怒罵。

    “我叫你別拉了，你聽不懂嗎？”

    女子仍然自我地看著窗外被風吹動的樹葉，拉著小提琴。

    心中的煩躁感再也壓抑不住，劉老先生直接衝過去抓下小提琴和弓，死死按在桌上，女子用力掙紮了幾次都沒有掙脫。

    “真是越老越討厭，告訴你，不要考驗我的耐性，你再這樣，就自己去城裏跟著兒子住。”

    劉老先生再次摔門躲進了書房裏。

    舒綠看著女子的背影，心裏沒來由地升起一陣心酸。

    這個女子應該就是劉老先生口中的小秋了。

    任誰到老了，聽到一起過了大半輩子的人說出這種話都會難過吧。

    舒綠抬起來手來，準備拍拍小秋的肩以示安慰，可手剛落到一半，就被無形的力量擋在了外麵。

    小秋的肩膀漸漸抽動起來，沒過多久就傳來了抽泣聲，剛開始還很壓抑，越哭聲音越大，好像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來一樣。

    可惜那個最該出現安慰她的人並沒有出現。

    小秋眼裏的淚水止不住往外流，她胡亂用袖子擦了下臉，舉起小提琴繼續拉。

    弓弦摩擦發出來的不再是美妙的樂曲，而是因泄憤出現的刺耳聲音。

    舒綠輕輕捂住了耳朵，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小秋這樣做隻會激化她與劉老先生之間的矛盾。

    一念未畢，劉老先生再次從書房衝了出來，他粗暴的搶過小秋手裏的小提琴，架在肩上，胡亂拉弓。

    弓毛接連斷了幾根，小秋心疼地伸手去搶，卻幾次都被劉老先生擋開了。

    “劉青你這個大騙子，你追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你要能騙就騙我一輩子啊，你現在這樣算什麽？！”

    隨著小秋改變方位，舒綠被無形的力道推動著移動，她被迫換了個角度，依然看不見小秋的臉。

    劉老先生狠狠瞪了小秋一眼，手腕一轉，把小提琴丟到了桌上。

    “你要拉？”劉老先生用弓點了點小提琴，“我叫你拉！”

    劉老先生猝不及防地舉起弓猛砸小提琴，小提琴淒慘的錚鳴著。

    小秋心痛得不能自己，她撲過去護住小提琴，劉老先生卻還是沒有停手，他又打了幾下，轉過身掰斷了弓丟在地上，才負氣離開。

    斷掉的琴弦高高翹起，小秋拉住琴弦半晌沒有動彈。

    舒綠從側麵看到小秋有大顆大顆的淚滴在琴麵上，才知道小秋又哭了。

    “劉青你這個混蛋，你大概已經忘了吧，這把琴是用你的第一筆稿費買的，剛開始你的稿費少，買得琴很便宜，音質不好，卻是我最喜歡的。”小秋抬起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小提琴，“這些琴都比這一把貴，可隻有這一把對我來說是不同的，你這個混蛋居然這樣對它！”

    汪汪汪。

    汪汪汪。

    舒綠揉揉腦袋，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拉扯著她的褲腳。

    她歪著腦袋看過去，才發現金毛拖著她的腳往房間外退。

    她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好像有什麽怪味。

    汪汪汪。

    看到舒綠醒來，金毛叫得更急了。

    混沌的腦子立時變得清明。

    舒綠猛地拍了一下腦袋，然後朝著廚房衝。

    鍋裏煮的魚湯漫出來，撲滅了火苗。

    還好有金毛，真是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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