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刻骨銘心的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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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遊看著二女跑向自己,向二人露出一絲微笑,然後,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如此一生,雖然碌碌無為,但也問心無愧。

    “真的嗎?”

    嘩啦…嘩啦…嘩啦…

    就在此時,蒼老的聲音和鎖鏈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李遊眼前浮現出一雙雙絕望的眼睛,一雙雙握緊的雙手,一張張期盼的麵容。

    不行!我不能死!

    還有太多事情要去處理!

    就在此時,李遊的胸前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輝,照透了整個房間,照透了跑過來的二女,照透了整個天空。

    轟!

    整個世界,在李遊麵前分崩離析。

    假的?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嗎?

    “嗬嗬,或許吧。”

    蒼老的聲音又在李遊耳邊響起。

    “休息一會吧。等你再次醒來的時候,等待你的,將會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曆練。”

    刻骨銘心?

    此時,對於所經曆的一切,李遊已經有所認識。但是,即便知道是一場曆練,也還會刻骨銘心,等待自己的,終究會是什麽?

    李遊抱著這樣的疑問,陷入了沉睡之中。

    ………

    不知過了多久,李遊恢複了意識,想到之前的預言,立刻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漆黑。

    李遊摸向胸口,掏出戒尺,剛想要咬破手指,卻發覺嘴裏全是血腥味道,舌頭也正隱隱作痛。李遊小心翼翼的活動了一下舌頭,感覺舌頭上的確有一個巨大的傷口。

    雖然是幻覺,但自己對自己所做的事情,卻都是真實的。如此看來,如果在幻象之中自己被殺,那也就真的死了。

    想到這兒,李遊想起墜落兩千多米的經曆,不禁驚出一身冷汗,看來即便知道是幻象,也需要事事小心才是。

    李遊將血拭在戒尺之上,戒尺立刻發出耀眼的光輝。李遊舉著戒尺四下查看,很快便找到了一條前行的道路。

    前方會是什麽,在等待著自己?

    刻骨銘心的曆練究竟是什麽?

    大概走了五分鍾,隱約看到前方站著一個人,李遊越看越覺得熟悉,於是快步向這人跑去。

    來到近前,李遊立刻將這人緊緊抱住。

    “苗兒!苗兒!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李遊高興的連連呼叫。這人竟然是李遊的書童——王苗。

    雖然一切都是幻象,但對於李遊來說,卻是一場名副其實的意誌和精神的洗禮。所以,在終於見到親人之後,實在無法抑製心中的激動。

    但是,懷裏的王苗卻並未有任何喜悅的表現,而是趴在李遊身上,放聲痛哭起來。

    “苗兒,你這是怎麽了?”李遊放開王苗,疑惑的看著他。

    “公子,公子,嗚嗚…公子,嗚嗚…”此時的王苗,仍舊泣不成聲。

    “苗兒,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你不要再哭了。”李遊以為王苗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趕忙出言安慰。

    “公子,您,您怎麽才,才回來啊!”王苗一邊抽泣一邊說。

    “怎麽了?到底怎麽了?”李遊想到預言,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

    “老夫人,老夫人,嗚嗚…”說到這兒,王苗再次哭了起來。

    老夫人?難道!

    李遊心裏咯噔一下。“王苗!你告訴我!我母親到底怎麽了!”李遊睜大雙眼,雙手抓住王苗的肩膀,怒氣衝衝的看著王苗。王苗被李遊嚇得,立刻停止了哭泣。

    “老夫人,薨了!”

    什麽!

    聽聞此言,李遊如被雷劈中了一般,立在原地,呆若木雞。

    ………

    假的,是的,都是幻象,都是幻象。

    李遊似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思維終於開始活躍了。但是,另一個無法改變的現實,卻讓他再次陷入了絕境。

    從之前的經曆看,如果自己無法找到正確的破解方法,這個幻象就永遠不會結束。也就是說,雖然這隻是一個曆練,但如果無法解開其中的秘密,那自己,將會永遠陷入這場噩夢之中。

    刻骨銘心的曆練,指的就是這個嗎?

    李遊的母親本姓田,後嫁於李遊的父親李正。李田氏共為李正生了三個兒子,長子李尚文,次子李尚武,幼子才是李遊。因家境貧寒,兩個哥哥年紀輕輕便都離開家門,各謀生計去了。

    李遊是幼子,自幼聰慧,喜愛讀書,尤好學習律法。李正畢竟也是李氏宗親,宗族內又出過刑部尚書,便將李遊當成了家族的希望,賣盡了家產,供李遊讀書。

    可是,天不遂人願,李遊多次參加明法科考試都未能得中,李正也鬱鬱而終。之後,李田氏多方打聽方才得知,如今朝政腐敗,吏部官員隻知賣官鬻爵,不知科舉考試。李田氏一為丈夫生前夙願,二為兒子未來前程,利用宗親關係,送出祖傳之寶,終於為李遊換來如今的從七品縣令的官職。李遊赴任之後,李田氏便跟著一起,來到了盛唐縣。

    所以,李田氏對於李遊來說,不僅僅是生身之母,更有再造之恩,乃是李遊身邊唯一的血親,李遊在聞此噩耗之後的反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苗兒,我母親怎麽死的?”既然是曆練,就應該不是事故,而是案件才是。唯一的破解方法,應該就是揪出殺死母親的凶手吧。想到這兒,李遊將心中的悲傷暫時壓製,一臉鎮靜的看向王苗。

    對於李遊的表現,王苗先是一愣,眼睛不禁閃爍了幾下,最後才微微低下頭,搖著頭說到。“我也不知道,昨日還好好地,今日一早起來,便聽春桃姐姐說,老夫人薨了。”

    春桃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自幼跟著老夫人,如今雖然已經三十五六歲,但仍舊陪侍在老夫人身邊。

    “是嗎?”李遊將王苗的反應逐一收在眼裏,心裏不禁起了一絲波動。“先回去看看吧。”“嗯。”無論王苗是否有所隱瞞,但根據他的話,要想找出些蛛絲馬跡,必須先要詢問春桃才行。李遊一邊琢磨一邊抬腿向前走去,王苗緊緊跟在身後。一路之上,二人未再說一句話。

    十幾分鍾之後,李遊來到自己的府邸門前。

    李遊雖然是縣令,但盛唐縣並非富碩之地,李遊也沒什麽家底,所以說是府邸,但也隻是一處兩進的宅院。前院一處正房,四間廂房,後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和兩間堆雜物的房間。房屋都是普通的民宅,沒有什麽像樣的裝飾,更談不上什麽奢華。

    此時,院門之上掛著白布,兩旁吊著白色的燈籠,老管家田孝站在門口,迎接著前來吊唁的人們。

    李遊看到田孝,立刻走上前去。田孝是老夫人的本家親戚,五十多歲了還一直未能成家,兩年前投奔至老太太身邊。其實,就李遊目前家裏的情況,實在無需專門的管家,但老太太見田孝孤苦伶仃,實在不忍心將他趕走,便留在了家裏,至少一日三餐能夠保障。

    “老爺,您可回來了!”田孝看到李遊,臉上竟帶著些許的責備之色。李遊皺了皺眉頭,但也未往心裏去。

    “田叔,母親現在何處?”因為田孝是李田氏的同輩,李遊一貫如此稱呼。“在正廳那,快去看看吧,哎!”此時,田孝的眼圈紅了起來,畢竟老夫人有恩於他。

    “好。”李遊邁步向院內走去,王苗緊緊跟在身後。“王苗,你暫且回房,有事我自會去找你的。”李遊一邊走一邊吩咐王苗,王苗站在原地,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但也沒有說什麽,低著頭向廂房走去。

    片刻之後,李遊來到了正廳。正廳中間,停放著老夫人的遺體,春桃一身孝服,正跪在靈前,為老夫人守靈。

    李遊看到春桃,立刻走了過去。不是李遊鐵石心腸,而是實在不敢去看母體的遺體,李遊擔心一旦看了,自己的心就全亂了。

    “春桃!”李遊站在春桃麵前,俯身看著春桃。春桃不知在想些什麽,聽到李遊的聲音身體猛地一振,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

    “啊,老爺。”片刻之後,春桃趕忙向李遊施禮,李遊立刻心生嫌疑。難道是春桃?從情感上,李遊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春桃,我母親是怎麽死的?”李遊緊緊盯著春桃,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聽得此話,春桃先是一愣,然後雙眼看向地麵,開始向李遊講述整個過程。

    “昨日正午,我正在房裏陪著老夫人聊天,趙武在田孝的陪同下,急匆匆的從外麵跑了進來。‘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趙武一邊跑一邊大聲嚷嚷,老夫人聽到之後,立刻就有些心慌,我趕忙為她按撫。但是,老夫人在得知老爺掉進墓穴裏之後,就開始說心口疼,心口疼,眼淚也一直沒有斷過。到了晚上,我擔心老夫人有事,前半夜一直陪在床邊,老夫人雖然時而歎氣,但也沒有再說心口疼,後半夜我實在扛不住了,便趴在床頭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嗚嗚嗚…老爺,都是我不好,我不好,嗚嗚…”春桃說到這兒,嗚嗚的哭了起來。

    李遊聽罷,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難怪田孝看到自己,臉上會帶著責備的神情,如果春桃所述屬實的話,母親竟是因為擔心自己,以至於急火攻心,心痛而亡。但是,春桃初見李遊時的反應和她陳述時眼神飄忽的細節,都讓李遊心有疑慮。

    母親、王苗、春梅,都是李遊的至親之人,如今母親亡故,王苗和春梅成了自己懷疑的對象。看來,自己對這場刻骨銘心的曆練,還是太過低估了。

    “梅姨,您別哭了。”李遊看著一臉疲憊的春梅,心中百感交集。“您去休息休息吧,我來為母親守靈。”

    李遊換了一身白衣,跪在母親靈前,答謝著往來的賓朋。或許是聽說李遊回來了,前來吊唁的人多了起來,李遊隻得全力應付,完全無暇去思考案情、好不容易撐到傍晚,李遊才終於獲得了獨處的機會,但也已經筋疲力盡,腦袋昏昏沉沉,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

    怎麽辦?明天再繼續調查嗎?李遊看著被白布蓋著的母親,肉體上的疲憊與精神上的迫切在不停的碰撞。就在此時,無窮無盡的階梯突然出現在腦海之中,李遊立刻不再搖擺。

    一萬多階的階梯自己都一階階挪過去了,這一點點疲憊又算得上什麽。李遊走到母親的遺體前,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伸出了雙手。明知是幻象,但畢竟是自己的母親,想必任何人都無法輕易承受吧。

    躺著的母親發髻挽起,表情安詳,頭上插著她平時最喜愛的玉簪,看不出曾遭受過病痛的折磨。但李遊明白,這是入殮師修飾之後的結果。

    看著母親的遺容,兒時的記憶立刻湧上心頭,李遊再次淚流滿麵。無論多大的年紀,人始終都無法忍受失去母親的痛苦,哪怕這隻是幻象。

    李遊注視著母親,想起母親喜歡牽著自己的手遛彎,喜歡撫摸自己的臉頰,忍不住想要去抓母親的手,但因為壽衣將母親的手全部遮住,而未能如願。李遊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伸手,將壽衣的袖子卷了起來。

    再讓兒子牽牽您的手吧。李遊將母親的手握在手中,不經意的看向母親的手。但是,就此一看,李遊立刻兩眼圓睜,心中充滿了悲憤之情。

    李田氏的指甲發紺,手臂上布滿暗紫紅色的屍斑,明明是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