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魂夜的村委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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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夜裏那種寒徹骨頭的感覺,我仍心有餘悸。

    早起時父親出門去了,門口的西瓜皮已經收拾過,我對媽說昨晚見了外公,問她是不是該燒點紙錢去。

    這是傳統,鄉裏有說法,說是活著的人見了死去親人的,親人要是不理睬你的那就無妨,親人要是找你要東西的,那就是你太久沒有祭拜他了,可要是親人趕來和你親親熱熱地聊天說話的,那你就要倒大黴了,輕者破財遇險,重的大病大難都有可能遇到,而最危險的還是那種,來接你走的,老輩人說,這是要活到頭了,地底下的親人才會提前來接你。

    但不說這夢見死人的具體講究,隻說鄉間一般處理的這種事情的方法,夢見第一種程度的一般要燒香燒紙,第二種的也要立筷子倒水飯,到第三種的就要請神婆叫魂,那是不僅燒香燒紙放火炮一樣都不能少,立筷子倒水飯也是其中一個部分,還要殺雞設酒食招待請來的神婆。

    到第四種怎麽辦呢?也和第三種一樣,至於後果如何,聽天由命,閻王要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

    但我們家裏,媽是最不信這些的,我沒細講,而且我不也太怕,比較我家裏父親也能做這些招魂看風水算期程的事。

    從我兩三歲的時候起,家裏麵就開始賣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早先的人做這些東西,都是實打實的手工,全靠家裏自己做出來。比如符紙什麽的,則更是講究,真正的符紙要用朱砂配上公雞血畫出來的才有用,而且爸每次畫符也並不會畫很多,最多五六張,如我爺更甚至每隻公雞血隻用前三滴,每次需要符紙才會現畫,一次一張或者兩張,很少有攢下來的符紙。

    家裏賣的紙錢是媽用黃紙折好,爸用站子一疊一疊打出來的,因為外麵賣的紙錢都是缺張少頁的,一般人大都不太在意這些細節,但實際上,這些紙錢燒過去以後,鬼拿到的也是殘缺的。祭祀用蠟燭是用高溫融化的石蠟澆到細竹子上去,然後等凝固,再繼續澆,如此周而複始,直到蠟燭變成需要的粗細。

    早間寧禦沒起床來,媽便架上大鍋澆蠟燭,火上燒起一大鍋溶開的石蠟,媽讓我在外頭看家,剛一出來卻見爺及孟老師村支書等人迎著麵走來,其中以爺的年紀最長,但他走起路來卻是健步如飛,將幾個人都甩在身後,看見他們,我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來。

    說實話,頭七回魂夜這種事情是每個地方都有的,但是真正相信並且按照傳統來做的人家其實並沒有多少,別說是大城市裏頭,就說戈雅這個小地方,對待頭七還魂日的做法都各有不同,先說我見過最簡單的,好巧不巧,也正是吳家小孫女的頭七。

    這頭七日,原本是新鬼最後一次回家的日子,為了怕他因舍不得家人不肯離開,因此要在頭七這天的一大早就要出門回避陰間來人,直到夜裏才能回去,鄉裏叫這是“躲回避”。當然了,這光是躲回避也還是不行的,還要將火灶都滅了,在火爐裏放上帶跟的草,或是黃子刺,這是為了告訴那鬼,你原來住的這個家裏已經沒人了,就連火爐裏都長出草來了。同時門窗要鎖好,各個出入口都要放上黃子刺。

    這也是為了告訴那鬼,不要再留戀人間,你的家,你的親人早已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了。

    不講究的人家,就像吳家這樣走一個基本程序也就算是了事,而到了講究的人家,除了先前所講的這些準備外,他們還要將燒過的煤灰碾成細末,在用篩子將細灰灑在家裏的桌子上,凳子上,地板上,家裏不能有熟食,不能有活物,門頭上要掛紅布,門口要放刀。

    等到了黃昏回去時,還要請兩位操辦白事的先生來,打開門後,一位先生立馬提著點燃的火炮衝進門去,另一位先生則緊跟其後,先拿放在門口的菜刀將一隻碗劈碎後,隨即兩人在家中一陣凶神惡煞的劈砍大腦,將留在家中的邪祟驅逐幹淨,當然,開門後還是要先檢查檢查家裏的灰塵上是不是有什麽來曆不明的印記在的。

    今天正是譚家兩個小男孩的頭七,爸今天一早就是被譚家請走的。那邊正是躲回避的時候,而這邊爺他們過來後,爺將媽喊出來把話說清後便走了。

    原來是來上門喊人去村委開會的,因為要到村委開會,媽不放心將寧禦獨自放在家裏,喊他起床來,媽一路上耳提麵命著我兩說不許亂跑之類的話,我點頭答應後便安靜的跟著。我們到的時候,辦公室下麵已經坐了好多人,我們找到條長凳坐下,周遭都是熟人親戚。

    村長舉著大喇叭說:“大家下午好!”

    “由於事情比較急,也就不和大家廢話了,這幾天麻窩湖死了人的事情大家都曉得,這種事對大家影響到底還是的不好,因為一些巧合,大家也都擔心事情是不是還會繼續發生,這裏。我們首先要講的是,科學我們還是要相信的,但我們也不能夠忽視大家的安全問題,大家也都是沾親帶戚的關係,哪個出事情都不好,所以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該想的辦法我們還是要想,大家看我說的在理吧?”

    “村長你就說,需要我們做什麽,該捐錢就捐錢,該出力就出力,肯定是人命重要。”靠在講台進前一群年輕人裏麵接過村長的話茬。

    媽牽著寧禦,我就站在旁邊,父親和爺爺孟老師村支書,還有街上幾個厲害的人物都不在會上,也不知道人在哪裏。

    “咳咳……咳咳。”村長咳嗽了兩聲接著又長出一口氣接著說:“我接下來的話大家可能有點不容易接受,如果有什麽問題你們就先等我講完再討論。”

    這話大約是真的實在不好說,村長又頓了頓才繼續開口“年長一些的應該都還記得三十年前霍家那件事吧。”

    所有人都靜誼了兩秒,周圍的氛圍開始有些緊張起來,一些四十以上的人表情都有些凝重或是惶恐。

    忽然有個年輕男人站起來笑侃道:“你有話就說,磕磕絆絆的是怎麽回事?村長。”

    “哈哈哈……”一陣哄笑聲,不過笑的大部分是二十三十歲的年輕人,為數不多。

    村長沒有說話,等到那些年輕人自己笑到覺得沒意思,於是他們很快偃旗息鼓了。

    村長這才繼續對這喇叭說:“我不管你們是怎麽想的,但像三十年前一樣,這不是件一般的事,也不是大家湊湊錢就能解決的,其實這事怎麽解決,一些老人也都是知道的。”

    底下一片寧靜,我可以聽到周圍有人壓低了聲音問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先生老太太:“到底什麽事情啊,聽得我都急了。”

    很快,有幾個老人站了起來,其中一個最年老的婦人顫巍巍地問:“村長,你先說。”

    村長接著說:“其實這個狀況很久以前也發生過,當時一連死了二十幾個人,楊家坡上那棵樹下麵那是一連白了好幾個月,而現在和當時的情況一樣,前天,寧大爺和孟老師去楊家坡,發現那棵樹底下果然是全白的。”

    ……

    “快看看家裏人都在吧,孩子們在不在家?”下麵頓時一陣鬧汪汪的聲音,打電話的,找人的。

    村長又繼續說道:“我們從殘存的鄉誌記載看到這個解決的方法有些困難和不人道,所以我們商量之後決定做一些改進,當然,我們還是打算等一等,如果今天沒有人出事的話,那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們有人在湖邊隨時守著,萬一還是有人出事的,到時候就希望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當然我們會保證每一個人的安全,不會讓大家冒險的。”

    “配合配合,我們一定配合。”下麵的人紛紛大聲回答道。

    村長繼續向大家說明到時候如何按配合:“按鄉誌上記載的說,我們需要搞一個大祭祀,請山神來保佑,到時候需要各家十到十八歲的女兒一同去參加祭祀祭拜山神,然後由根據卜卦選一個女娃嫁給山神做新娘……”

    “這怎麽可能,支書你是在說笑吧,先不說有沒有這個山神還不一定,要是被選中作為山神新娘了,那這個女孩子將來怎麽辦?”

    “就是就是,雖然是女娃,但那也是自家娃娃,哪個舍得拿來這樣兒戲。”

    ……好幾個大人,有男有女,語氣都不太好的站起來附和著。

    “好了,你們也不要急,所以我都說了,我們做了修改,你們先聽我說,現在是法治社會,選中祭祀的女孩子也不會受到什麽傷害,我們隻走一個過程,每個孩子都有可能的,我們也沒有辦法,就是選到我家姑娘我照樣送她去。這是大家的事,並不是我一個人或是我們村委會的事,這些事情雖然對孩子不太好,但也並沒有什麽實際的傷害,等這事過去以後,所有人都把這事給我爛在心裏,而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齊心協力一起度過眼下的難關,將來,這些女孩子都是我們全村的救命恩人,我承諾,祭祀當中,被選中的女孩子,隻要她願意讀,考得上,今後一直到大學的學費一律由村裏承擔,怎麽樣?”

    “我們將她送進白蟒洞後在洞裏麵為她準備好一切生活用品,讓她在裏麵住上幾天,全了一個意思,這幾天當中我們在都山上保證她的安全。三天之後我們就將她接回,這三天,我們也會每天給她算三百塊錢作為酬勞,這樣,大家還有什麽難處嗎?”

    看著下麵大部分人都有些意動,雖然竊竊私議,交頭接耳,但再沒有一個人起來反駁,或者是輕蔑的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