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詩允怯怯地朝自己的丈夫看了一眼，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裏，已經刺破表皮，鮮血慢慢滲出來，也渾然不覺。

    她靜靜地回到房間，躺下，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

    自從五年前薄言從昏迷中醒來，他就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可似乎他對蘇清悠的感覺從來沒變過，無論他是否還記得她。

    作為一個妻子，她很敏感。

    她能明顯得察覺到，當薄言再見到蘇清悠後，視線總會有意無意地掠過她。

    五年後的薄言，雖然臉上已經牢牢覆了層麵具，可眼神還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瞟過蘇清悠的那雙眼，總會閃爍著好奇，欲望和探究的流光。

    他對蘇清悠，相當好奇。

    不知道他們今天在辦公室裏發生了什麽，回來後，她更強烈地覺得，薄言對自己的侄媳，好像更感興趣了些。

    看到蘇清悠在樓下和薄譽恒開心玩樂的樣子，她恨！

    五年前那件事發生後，所有人都變了，所有人都過得不幸福，怎麽她就好像從來沒有變過，依然可以這麽開心地笑呢！

    她無法容忍，更不能允許。

    所以看到蘇清悠在文淵上班，她借著自己是總經理夫人的身份，查到了蘇清悠的頂頭上司是趙高。

    她對趙高承諾，如果能把蘇清悠從文淵趕出去，她不僅能讓他升職，還能給他一大筆錢。

    想到這裏，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可回憶起蘇清文對她說的話，她心裏又有些發緊。

    下午在一家咖啡館見麵，蘇清文開門見山地要求她把自己被薄譽恒要挾在手裏的把柄，也就是DV芯片拿出來。

    這相當於是在薄家偷東西，趙詩允當即被嚇得失了顏色，卻被蘇清文嘲笑她膽小懦弱，為了自己的男人連一個東西都拿不出來，也難怪如今蘇清悠可以過得比她幸福。

    蘇清文更是笑話如今的她，縮頭縮腳，唯唯諾諾，哪裏還有中學時代的高傲和自賞。

    蘇清文還說，如果她的把柄一直被薄譽恒掌握在手裏，她就沒辦法幫自己除掉蘇清悠。

    在各種激將下，趙詩允最終決定和蘇清文聯手，而第一步，就是把芯片偷過來。

    怎麽才能偷過來？她不清楚薄譽恒是個什麽樣的人，心底一陣煩惱，漸漸地睡著了。

    深夜兩點。

    蘇清悠在臥室裏，把厚厚的資料翻到了最後一頁，然後放下筆，鬆了口氣。

    一天才能看完的資料，三天都不一定能背下來的資料，她強迫自己花了一天的時間，結合同事告訴她的重點內容，全部背下來了。

    蘇清悠的頭腦很靈光，記性很強，雖不至於過目不忘，卻能對記過的東西大差不差，以至於她高二分科時選了理科，因為覺得文科太容易。

    “公司介紹，地理位置，公交地鐵站點，周邊教育設施……”

    蘇清悠又一一翻看了一遍，這才把已經卷了邊的資料放在一邊。

    她抬手準備關掉台燈休息時，袖口露出的白皙手腕處的一點淤青，讓她皺了皺眉。

    想起今天中午的事，她垂下眼簾，卻發覺自己不知何時手指已經撫上了唇。

    ——她咬了他。

    想到他那一刻的吃痛放開他的表情，有點震驚，有點憤怒，卻露出的笑意。

    她慌張地把手放下，心裏酸楚。

    “薄言，這些年，你發生了什麽？”

    她從前覺得薄譽恒難以接近，現在才發現，和他的小叔比起來，他對自己的樣子，像一顆透明的水晶。

    想起今晚和他跳舞時的樣子，她紊亂的心才稍稍平靜下來。

    “睡覺吧，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她猛地甩了甩頭，關上燈，在黑夜裏躺下。

    #

    第二日一早，她六點就起了床，隨便在廚房裏找了點東西塞到嘴裏就直奔公司而去。

    趙德恩看到她急匆匆的樣子忙說：“夫人，這還沒到七點呢，你去哪呀？”

    “公司，我去上班了，不用你送了，我有公交卡！”

    看到蘇清悠頭也不回地扔下這句話，趙管家疑惑不解，抬頭紋都冒了出來，“怎麽上個班都風風火火的，還這麽早，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有活力嗎？”

    想到自家少爺也挺年輕，卻跟個老年人一樣沉穩，趙管家積極地進行了自我否定：“想想少爺好像不是這樣呢……”

    可又想到昨晚少爺和夫人在客廳裏跳舞，玩得像個孩子，趙管家又陷入深深的疑惑中，不免為薄譽恒擔心起來，“這一會沉穩一會像個孩子，少爺不會精神分裂吧……”

    他一邊搖頭，一邊真心地為少爺擔心了起來。

    #

    早上八點吃飯的時候，薄譽恒來客廳時正好看到薄言和趙詩允，便邀請他們一同共進早餐。

    早餐端上來的時候，他見蘇清悠一直沒有下來，隨便叫了個傭人，“上去把夫人叫醒吧，不然一會她上班該遲到了。”

    “少爺，夫人她在一小時前就已經離開家，去公司上班了。”傭人回答。

    薄言聽到這句話，手裏的動作微微頓了頓。趙詩允也是一愣。

    “什麽？”

    薄譽恒揚了揚眉，“她吃過飯了嗎？”

    “早餐吃了幾片吐司就走了。”

    聞言，薄譽恒眉心蹙起，“吃得太少了。下次她要走給我攔著，至少得讓她喝完一杯牛奶才放她走。“

    “是的少爺。”

    傭人離開後，薄言抿了口紅酒，似笑非笑，“譽恒，你還真寵她，任由自己的妻子胡作非為。”

    薄譽恒輕輕淺淺地笑了笑，“胡作非為？小叔，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趙詩允沒有等薄言開口，開口替他解釋：“譽恒，清悠有點不像話吧，為了自己的事業，連早餐都顧不上和你吃，直接就走了，這樣你心裏好受嗎？況且，她那所謂的事業，不過是一個打電話的，聽說在你們公司，樓層越低職位越低，她在一樓上班，好像，已經低到不能再低了吧……”

    趙詩允說的有些苦口婆心。

    薄譽恒微微一愣，他明明記得蘇清悠應聘的是會計，怎麽去了電話銷售部門？

    想起昨晚去她房間，她慌張的把那些厚厚的資料藏起來，他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趙詩允看到他微怔的樣子，心裏一喜，“譽恒，你一定接過那種推銷的電話吧，不僅煩人，還能讓人心情一天都不好，清悠現在做這種工作，不是在丟你的臉嗎？”

    薄譽恒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不，我很開心。做電話銷售沒什麽不好，一個正常成熟的成年人也絕不會因為一個陌生的推銷電話讓自己的一天的心情都不好。嬸嬸，你說是嗎？”

    趙詩允的餐叉“哐當”一下子掉落在白玉般的盤子裏，發出很響的聲音。

    不僅因為他的話，更是被他那個“嬸嬸”噎得說不出話來。

    薄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起身走了。

    這邊，薄譽恒也用完早餐，準備離開，看趙詩允盯著餐叉，有些呆滯，好心提醒一句，“嬸嬸，早點吃完，不然就涼了。”

    他站起來拿了外套，聽到趙詩允從背後不甘心地問道：“可她這樣真的好嗎？你小叔很愛我，所以他不會讓我出去受委屈，讓我難過。文淵那麽複雜，如果她受了委屈，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覺得薄譽恒並不愛蘇清悠。

    薄譽恒胳膊上掛著外套，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望著她不甘心的臉說：“隻要她喜歡，我希望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受委屈，吃苦是件很正常的事，我不是不擔心她可能遭受這些，可我更相信她有了這些經曆會離她的目標更近一些。”

    說完，他不再理她，留下滿臉懊惱迷茫的趙詩允，走了出去。

    #

    蘇清悠正捂著耳朵大聲背書，旁邊打電話的同事停下來，蹭蹭她的胳膊，用眼神暗示她往門口看。

    她從看到趙高正在門口對她招手，示意她過來。

    蘇清悠抱著資料走過來，還得騰出一隻手把門關上。

    “趙主管，什麽事？”

    “跟我來。”

    趙高撂了話就走，蘇清悠隻得抱著資料吃力地跟在他後麵。

    走進一個小辦公室，趙高坐到椅子上，舒服地翹起腿，冷冷哼了一聲，“把資料拿過來，現在抽你背的情況！”

    蘇清悠一愣，手裏握著資料沒鬆開，“趙主管。”她看著他，“如果我沒記錯，現在應該才過了一天，你說好了三天之後查，現在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趙主管挑高了眉毛，“你是在質問我嗎？”

    “如果你這麽認為也可以，我昨天問了一些同事，他們都是把資料背的差不多後才被檢查，至少都是三天，有人甚至花了近四天的時間。如今你過了一天就查，不覺得是在刻意針對我嗎？”

    “針對……嗬嗬嗬嗬嗬……”趙高笑得很猥瑣，他突然猛地拍了拍桌子，“我就是針對你怎麽了？蘇清悠，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別看我沒多大本事，我就是你的上司，你就是要聽我的，如果你不願意，現在就可以滾了。要麽在這待著，要麽滾出去，你自己選！”

    看著他笑嘻嘻，一臉等著看自己滾蛋的表情，蘇清悠把資料放在了桌上。

    “好，那請你開始吧。”

    她極其平靜，看也不看趙高一眼，淡淡地回答。

    “哼。”

    趙高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拿起資料，翻了起來。

    ——十分鍾，不超過十分鍾，她就要抹著眼淚，和文淵說拜拜了。

    他很肯定。

    “那麽，我先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