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嬰樂得笑嗬嗬，“那我們來排‘偉大的莎士比亞·沒出息幹掉老子’吧！”

    台下那些殘破的娃娃們歡聲雷動，隻要手掌還在的都拚命鼓掌叫好。

    “保證是震古爍今的曠世巨作。”劉奇寶說，“偉大的莎士比亞·沒出息請開始吧！我都等不及了。”

    “等一下，”巨嬰忽然喊停，“我還沒戴‘天鵝帽’。”巨嬰顯然對排練的要求不低，相當嚴謹。終於他把鴕鳥標本的頭戴好了，也擺好了姿勢，就用充滿了感情的“假童音”說，

    “老子，我終於變天鵝了。”

    “莎士比亞·沒出息！你好棒喔！你有出息，你一點都不討債，我們家的祖墳都冒煙囉。”劉寬像背書一樣照本宣科。

    “欸！‘好觀眾’，他會不會太沒感情啦。”

    “不會！老子都這德行。我倒是覺得你少了樣小道具。”

    “哦？什麽小道具？”

    “一把真槍！”

    “真槍？要真槍幹嘛？”

    “我們要把真實的人生搬上舞台。”劉奇寶隨口胡謅。

    “對嗬！有真實人生的戲才感人啊！”沒想到正中巨嬰的下懷。

    “誰有真槍？”巨嬰大吼。

    “我這倒有一把，”劉奇寶掏出自己的愛槍，“不知合不合偉大的莎士比亞·沒出息用？”

    巨嬰剛才還被這把槍前後對穿了兩個洞，現在看到它卻滿心歡喜，用食指和大拇指夾著劉奇寶的“狼牙”，像捏著朵小花似的。

    “我待會兒可以‘啪嘰’把老子真幹掉嗎？”

    “可以！把真實人生搬上舞台嘛，是吧？”劉寬看劉奇寶口若懸河，越說越離譜，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劉奇寶背對著他猛搖手，他才緩和下來。“但是，你排演的時候就把老子‘啪嘰’幹掉了，正式演出誰演老子啊？你看底下有像樣的‘老子’嗎？”

    巨嬰看了看台下，全是缺胳膊斷腿的娃娃，還真找不出一個稱頭的“老子”。

    “所以隻能做做樣子。”

    “做做樣子也要演得像真的一樣，你懂吧？”劉奇寶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當初怎麽就不報考戲劇學院。做導演不比做警察威風？況且，導演的風險肯定比警察低，做導演自己現在一定還活著……眼下的情況凶險異常，由不得劉奇寶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懂！”巨嬰回答。

    劉奇寶才不管巨嬰是真懂還是假懂。

    “偉大的莎士比亞·沒出息，那我們可以再來一次嗎？”

    劉奇寶裝作非常謙卑的樣子，巨嬰就吃這一套。

    “沒問題，咱們再來。”還是用裝出來的童音。

    “老子，我終於變天鵝了。”

    “莎士比亞·沒出息！你好棒喔！你有出息，你一點都不討債，我們家的祖墳都冒煙囉。”劉寬還是一樣毫無感情的把台詞念完。

    巨嬰端起槍，

    “‘啪嘰’幹掉你老子！”

    一旁劉奇寶拚命向劉寬打手勢，叫他躺下來裝死。

    劉寬瞪了劉奇寶一眼，

    “啊！”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高舉過頭，像在做垂死的掙紮。“偉大的莎士比亞·沒出息，你終於幹掉老子了。”這句對白“終於”帶點感情了。說完，又轉了一圈，才慢慢地躺下去。要不是知道待會兒有場好殺，鍾音簡直要笑破肚皮。劉奇寶卻沒笑，而是拚命鼓掌，

    “bravo! encore!”劉奇寶學這兩個詞兒還帶著點彈舌音。底下的“討債鬼”像得到了cue，也學劉奇寶拚命鼓掌叫好。

    巨嬰不免為台下的鼓掌聲所惑，真覺得自己創造出一出“震古爍今的曠世巨作”，得意洋洋地朝下鞠躬又鞠躬。好不容易等到掌聲稍歇，劉奇寶趕緊說，

    “可是……有那麽一點……”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一點什麽？”巨嬰問。

    “就……開槍的姿勢還可以再瀟灑一點。我可以示範一次麽？”劉奇寶謙卑的說。

    “諾！拿去！”巨嬰顯然心情好到不行。

    劉奇寶伸手要接，巨嬰故意把手又縮了回去，看劉奇寶急了，才又把槍遞到他手裏。

    “跟你玩兒。”

    劉奇寶“狼牙”到手，連同從腰際抽出的另一支，劈裏啪啦就往巨嬰的頭打了十幾槍不止。巨嬰沒想到劉奇寶臨時“加戲”，一個塑膠頭幾乎被他打爛，就剩幾塊皮連在頸子上，虎吼一聲，就要來抓劉奇寶。沒成想劉奇寶早有準備，開完槍也不看“成果”如何，縱身就往台下跳。巨嬰眼看差那麽一點就要抓到劉奇寶又被他走脫，心有不甘，想都沒想，一蹲身，也跟著劉奇寶往下跳。

    劉奇寶人在空中，大叫一聲，“艾魯！”話音猶未落，就見舞台前緣的上方咻咻咻射出幾道激光，一陣亂閃，將巨嬰切成了八、九、十片。

    劉奇寶跌在一堆娃娃身上，趕緊往旁邊滾開。說時遲那時快，一片巨嬰的碎片正好落在劉奇寶剛才跌下來的位置。而且，也正好是巨嬰嘴巴的部位。就見它的嘴張開，發出桀桀怪笑，

    “還真是震古爍今的曠世巨作！”

    劉奇寶趕緊站起來，見鍾音和劉寬拚命朝他招手，

    “劉奇寶，快！跳上來！”

    舞台上出現一個大粉紅泡泡，原來設定的半個小時剛好“到鍾”，“夢魂相談室”出現來接他們了。劉奇寶死命跑向舞台，也不管踩到的是娃娃還是地板，奮力往台上一躍。幸好舞台並不高，一躍而上。後麵緊跟著劉奇寶的娃娃就沒那麽幸運，艾魯在翼幕後看得真切，劉奇寶一跳上舞台，他立馬按下激光按鈕。後麵跟著劉奇寶跳上台的娃娃到達台上時，除了少數幾隻，全成了一堆碎片。那幾隻幸存的娃娃動作極快，三兩下就上了劉奇寶的身。劉奇寶不睬不理，衝粉紅泡泡裏一躍，進去了。鍾音大叫，“艾魯！”也跟著劉奇寶往泡泡裏跳。劉寬還等著艾魯，艾魯從翼幕後跑出，往台下一看，就見數百隻娃娃聚集在舞台前鼓噪，那片剛好是巨嬰嘴部的塑膠破片又發出桀桀怪笑，整個戲院子開始快速崩塌。

    鍾音從泡裏又探出頭尖聲催促，“快呀！它的夢要消失了！”

    艾魯不再猶豫，長腿一跨，進去了。劉寬等艾魯進去後，也跨了進去。粉紅泡泡立馬變不透明，縮小，旋轉，終至消失無影無蹤。此時，整個戲院子也完全塌了下來，轟隆的巨響掩蓋過巨嬰嘴部持續的桀桀怪笑，以及所有娃娃驚恐無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