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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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彬拿起了手機,打開m團商家app,打算看看有沒有新的訂單,不管有沒有係統,日子都得繼續,還是拿到實實在在的軟妹幣,能填飽五髒廟比較實在。
m團商家頁麵,新訂單2。
許彬驚訝得挑了挑眉毛,兩個訂單?難得,通常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有一個的,現在竟然一下子來了兩個。
許彬劃開訂單頁麵仔細查看,兩個都是商品拍攝,期望許彬上門的那種,也就是俗稱的外賣。
這兩個需要上門拍攝的一家是西點,希望明天早上八點許彬可以到店,另外一個則是一家冷飲店需要許彬後天下午三點到店。
許彬一一給兩個客人做了回複,表示可以在對方希望的時間和地點完成拍攝。
處理完訂單,把手機往桌上一放,不免感歎道:“這些訂單還是太少了些,一個月下來,店裏的流量加上網上的業務,付了老爹的醫藥費、店裏的水電衛生費以後,連我的生活都成問題,看來我還得晚上拿著相機去站街啊……。”
許彬在m團的店鋪裏開設了五個團購,一個韓式證件照,一個結婚登記照,一個商務形象照,一個穿越特色寫真,還有一個是商品拍攝(食物、飲品、首飾、家具、寵物、器具、店內形象等)此項接受預約上門服務。
別看業務項目開得多,實在是薄利也不多銷。
就拿那個商務形象照來說,針對的是求職人群,團購價:68元,一個月最多才四五單。
還有那個穿越特色寫真,團購價399元,明明現在ip這麽火,經典照相館還提供:花千骨、青丘白淺、白鳳九、梅長蘇、甄嬛、陳長生六套服裝中任選三套(或支持客人自帶服裝),還有假睫毛服務和隱形內衣服務、提供總共不少於100張總數,可用u盤拷走,精修入冊20張,還贈送7寸擺台一個日曆一本。
結果自從去年10月上架以來,總共才賣出去兩套,許彬捏著矽膠做的隱形內衣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特麽的連本也沒賺回來。
別誤會許彬有什麽變態的癖好,實在是花了888元在覓貝上買的影樓戲服套餐,贈送的三個內衣用去兩套被客人帶走,剩下這一套隻好在這裏長灰。
昨天晚上拆主機擦內存條時,許彬一時沒找著橡皮,就拿這個來替代了,結果擦完內存條這個忘了拿開,現在一不小心就拿在手裏捏了捏。
一下午都沒有生意上門,許彬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二十,得,看樣子再等下去也是白搭了,還不如早點去站街。
清北市這座三線小城有一道大城市已經見不到的風景,lc區市中心的安定橋旁,沿著清水河邊有一塊大約兩公裏左右的狹長綠化地,這裏本來沒有名字,卻被當地人叫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快活林’。
一些退休的大爺大媽們每天都從早到晚不知疲倦的聚集在這裏打牌下棋跳舞聊天,連帶著吸引了許多小商小販,算命的,賣唱的,賣藝的,打氣球的,修耳朵的,修腳的,五花八門,並且營業時間相當長,差不多從早上五點就有陸陸續續有人了,早鍛煉的和出早餐攤的,到了晚上十點也還有意猶未盡的,在中心城區閃亮的霓虹下繼續相談甚歡……
按道理來說,這裏並沒有什麽生意可以給許彬做,但是架不住這些大爺大媽們高漲的老年交友熱情,今兒你帶你的老夥計來,明兒他帶他的老同事來,一年到頭,這快活林裏竟能湊出不少對兒的夕陽紅。
再加上這些退休收入並不高的大爺大媽們也沒幾個會用智能手機,大多數都還是帶著鍵盤的、沒有照相功能或者像素低下的老年機。
於是幫自己老夥計相親的,偶遇某老夥計帶來的新朋友,一時相見恨晚的,某小團體遇到啥事需要紀念的,總不免需要拍攝一些單人照和集體照。
而在這種時候,許彬手上的那台拍立得就成了大爺大媽們的香餑餑。
本來許彬是拿著單反來練攤的,但是一開始的時候局麵很難打開,很多老人家都怕許彬是騙子,照了像給了錢卻不能立時拿到照片。
於是許彬回去把高中時許父送他的拍立得翻了出來,沒想到換了個低端的機器倒還被接受了,三年來,許彬在‘快活林’也有了自己的地盤,綠化帶中間一個花壇台階旁,寫著‘照相’二字,過了塑的大紙片往地上一放,有需求的大爺大媽們自然就會找來。
許彬嘴裏嚼著個饅頭,剛把招牌放到地上,腰還彎著沒直起來,過塑紙片上就多了一個大腳印。
一個皮膚蠟黃的男青年眼神四處飄逸,啪嘰一下從許彬的招牌上踩了過去。
“嘿,你站住!”許彬抬眼就看見了這個走路不長眼睛的。
皮膚蠟黃的男子聽見叫喚,回頭瞟了一眼地上的招牌,又給了許彬一個輕蔑的眼神:“站你麻痹,老子忙著呢,沒工夫搭理你。”
許彬也不說話,往前一步一下子就拽住了對方的胳膊,指著地上說道:“擦幹淨!”
“擦你麻痹,放地上就是給人踩的,你他媽在這練攤就是給我踩的,鬆開!”皮膚蠟黃的男子用力掙了一下,誰知道沒掙脫。
許彬冷笑了一下,心說:叫你丫知道單身攝影師的手勁有多大,除非我樂意鬆開,否則你丫就是墜到地上,小爺我也能單手給你拎起來。
這下子就尷尬了,兩人對峙著,許彬並不鬆手,對麵兒也完全沒有想要擦招牌的意思。
許彬抬起腳來,正要一腳踹到對方的腿肚子上,旁邊算命的李瞎子一手攔下了許彬的腿,一手擋住了皮膚蠟黃男子的胳膊肘,出來打了圓場:“哎呦,這怎麽的,你們倆想把我老瞎子打死不成?鬆開,都鬆開,都是自己人。”
皮膚蠟黃的男子聞言整了整衣領,人五人六的朝許彬看了一眼,意思是:怎麽地,現在可以鬆開了吧。
“鬆你麻痹,誰他媽跟這種不說人話的是自己人,老瞎子,你老糊塗了?”
李瞎子眼睛一瞪,眼白裏全是棉絮一樣的東西,看著怪滲人:“叫你鬆你就鬆。”
又轉頭換了一種語氣說道:“炳哥,這小子前兩天沒出攤,還不知道您的事,您大人別記小人過啊,老瞎子看您滿麵紅光,印堂發亮,這兩天必定有大好事,何必在這裏和我們這些小人物置氣?吉運可膽小不禁嚇,萬一……”
許彬不明所以,但聽見老瞎子這些話也好似回過一點味來。
炳哥先對許彬哼了一聲,又對老瞎子說道:“真的假的,要是假的,你以後在這就別想好……”
老瞎子陪著笑:“看您說的,我還想不想在這快活林做生意了,騙誰也不敢騙您呐……”
炳哥滿意的走了,臨走前狠狠瞪了許彬一眼。
“怎麽回事?”許彬抄著手,等著李瞎子給個說法。
這人哪,雖說做的是小生意,和氣生財,但該為自己袋鹽的時候絕不能含糊,不然任誰都能欺負了去,這也是許彬三年來在這裏練攤煉練出來的心得。
城管,躲得,地痞,讓得,客人得讓他舒坦著,若是和陌生人發生了摩擦,對麵說話好聽,也沒有什麽惡意,彼此就是個誤會,好好的解開了,那兩頭都好說,可若是找茬打臉的,就必須得把臉打回去,不然還怎麽混?
李瞎子胡子一吹:“鼻子都趕上牛鼻孔了,白瞎這麽一副好看的皮,年輕人,火氣不要瞎大,你又不是我,不能占了我瞎子的名號。”
“你前兩天沒出攤,以前在這裏收米子兒的那個張鵬得罪了一個新來的退休老頭,也不知那老頭是哪路神仙,總之,這裏換人啦,這個黃炳昨天來跟大家夥打了照麵,剛才眼角瞟著四處找人,估計就是想找那老頭兒拜碼頭呢,你說你要是得罪了他,以後米子兒給你收得高高的,那你還在不在這練攤啦?”
許彬聽了李瞎子的話,摸了摸鼻子,又吐了口唾沫,滿臉的不服氣,可小人物確也有小人物的悲哀,穿皮子的不能得罪,穿褂子的也不能得罪,整天活得縮頭縮尾,哪裏還有一點二十郎當歲血氣方剛的樣子。
不過稍稍冷靜下來,許彬就摸出煙盒子,給自己點了一根,又遞了一根給李瞎子:“來來來,你再給我說說新來那老頭兒……”
快活林裏既然有這麽多做小生意的,那就少不了來收保護費的,攤販們年紀不一樣,性別不一樣,來曆更是不一樣,完全沒辦法擰成一股繩,就抵抗不了地痞成幫成派的人多勢眾,交點小錢能平安做個生意,已經成了這裏的潛規則。
不然就算城管不來,這裏也沒有絲毫立足之地,說不定還得罪了地痞幫派,給你下一張黑通緝令,整個清北市,去哪做生意都躲不過挨趕挨揍的份。
許彬一張照片本來隻收個十塊八塊就可以,可架不住這些十天半個月就來打秋風的隱形成本,一張拍立得照片得收老頭兒老太太們十五塊,不然這站街就完全沒有了意義,屁錢不賺,純屬活雷鋒。
許彬聽李瞎子說了一陣,但那老頭是新來的,也沒什麽可說的,隻詳細把那天張鵬被抓聽了一遍,抬頭朝快活林的西北角望了望,把相機往隨身背的大黑包裏一放,又摸出半包煙摸來往李瞎子懷裏一塞,指了指地下的過塑招牌:“要有人找我照相,你就打我電話。”
許彬決定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