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在快活林混了四個客人，隻有一個滿意度入賬，沒辦法，拍立得拍夜景是差了些，哪怕霓虹閃亮，但出來的照片總還是有些昏昏黯然，小年輕沒準喜歡這種朦朧曖昧的氛圍，但換成老人家們，那就隻有一個字：挑剔。

    許彬打著嗬欠回到經典照相館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正準備趕緊洗漱上床睡覺，卻聽見煙囪洞口的鈴鐺叮鈴哐啷響個不停，還好這聲音隻有許彬能聽見，不然這大半夜的，還不得招來鄰居埋怨。

    “叮，有客到。”“叮，有客到。”“叮，有客到。”

    煩不勝煩的單曲循環，許彬無奈的一揮手：“叮，有客到，歡迎光臨。”這是打開了門，門外的客人終於能進來。

    是上午那個被許彬嗬斥回去的稀泥仆人：“別多說廢話，店裏已經打烊了，要是帶夠了錢，就放下，出去，如果還是來講價，慢走不送。”

    稀泥仆人明顯抖了一下，委屈得唇角顫了顫，他可是在店外等了半個下午一個晚上啊……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麽，把一個黃色的小包袱放在桌子上，解開，露出一小堆亮閃閃的黃色晶體：“三十晶預約金，請許館長過目。”

    許彬有些不耐煩，打開抽屜連帶包袱和黃晶往抽屜裏一掃：“得了，不點了，我要關門了。”

    稀泥仆人忙不迭的往煙囪洞口溜去。

    “等會。”許彬忽然抬頭：“到底預約哪天？”

    稀泥仆人趕緊加快了過洞的速度，隻留下一個拖長的尾音：“最，最近幾天……”

    “臥槽！”

    ……

    清晨六點，在手機響起預設鈴聲明快熱血的前湊裏，許彬打著嗬欠眼神呆滯在床上坐了五分鍾，直到第二次鬧鈴響起，才清醒過來，迅速的按熄了手機，開始洗漱。

    雖說預約的時間是八點，然而m團上那個叫甜甜向上的客人預約的地點離經典照相館有十六個站的距離，在這座沒有地鐵的三線小城，公交車如果不堵車的話也要一個小時，更何況是能把全城都堵成臨時車展的早高峰。

    七點五十五的時候，許彬背著一個碩大的器材包從公交車上擠了下來，按亮了手機，看了看時間，許彬長長吐出一口氣：“幸好沒有遲到。”

    許彬撥打著甜甜向上的電話，詢問具體的地點，順便用另外一隻手把被擠亂的發型捋了捋，型男的意思就是男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形象，許彬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在這個看顏的時代，誰知道什麽時候就能遇見自己的那個miss right，注意一點準沒錯，更何況這種上門服務，整體形象也是客人對你的第一份判斷。專業技術，認真負責等等統統得排在這一條後麵。

    “嗯，我是甜甜向上，你從車站往右看，大約100米左右，有一棟90年代修的，綠色馬賽克掉了一半的樓房，我在501，麻煩許館長了，我這邊不方便去接您。”

    女子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用手捂著話筒，電話裏傳來一些不太真切的嘈雜聲。

    許彬表示自己已經看到了樓房，就掛了電話。

    這裏屬於清北市的舊城，狹窄破舊的巷道和滿地油膩膩灰撲撲的攤販似乎就是這裏的主色調，甜甜向上所在的那棟老樓很是老舊，晃眼看去，隻剩下大麵積凹凸不平的灰色水泥。

    樓道裏的小廣告為了更能讓人注意，特意印刷了帶門牌號的新版，碩大的數字在一堆雜亂的開鎖捅下水道鍾點家政的貼紙裏格外顯眼。

    “這種地方拍什麽西點？雇主是不是寫錯了要求？”許彬站在樓道裏緊了緊背上的背包，腦子裏有點疑惑，這種老舊雜亂的地方，怎麽感覺也不能和精致美味的西點掛上號，萬一雇主是別的需求，豈不是帶錯了設備？

    許彬抓了抓頭，不管了，去看看就知道。

    站在501的門口，當許彬屈指準備敲門的時候，聽見房間裏傳來些叮叮哐哐的聲音，像是不鏽鋼的什麽炊具滾落到了地上，接著就是一個男子低沉的吼聲：“一天到晚整這些沒用的玩意，樓下的傻子都找到了男人，你就不知道去談個戀愛結個婚？現在像我這個歲數的，哪個不是抱著孫子外孫，我看你就是存心讓我丟人。”

    許彬抬頭看了一眼帶著廣告的門牌貼，確是501沒錯，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門，沒辦法，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這是生意就不能放過。

    門很快就打開了，一個眉清目秀，但眼眶泛紅的姑娘來開了門，看見許彬楞了一下，臉頰上也飛上一抹紅，不好意思的說道：“許館長吧，快請進，讓您看笑話了，您盡管拍，我爸他不會影響到您拍攝的。”

    “哐”又是一個盆砸到地上的聲音“你個不孝女，說老子影響誰？”

    “咳咳，老頭子別吵吵了，姑娘請人花了錢的，別糟蹋了錢。”裏屋傳來一個有些虛弱的老太太的聲音。

    甜甜爸哼了一聲，坐到了客廳老式彈簧沙發上，許彬這才走進了門。

    客廳不大，但很幹淨，所有的家具都體現著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風格，深褐色漆麵的電視櫃裏裝著20多寸的顯像管老電視，有些斑駁卷曲了的紅褐色地板漆，木頭框架擱一個單人彈簧墊的老式沙發，一個幹瘦的老頭殺氣衝衝大刀跨馬的坐在正中，一點掩飾不了這個家庭一眼看上去就能知道的拮據。

    許彬微微瞟了一眼就轉過了視線，並沒有對老人家打招呼。

    這並不是許彬不尊老愛幼，而是許彬一貫認為尊重必須是相對的，你給我，我也才會給你，並不會單純因為你老或者你小，就值得尊敬和愛護。

    比如一個混蛋，老了以後更加混蛋，你會因對方的年紀上去了，就對他產生尊敬的感情？

    或者一個總角小兒四處吐口水張嘴就罵娘還拿著家鑰匙往路邊停著的車漆麵盡情塗鴉，盡管他可能不知道這些是什麽意思，但你會因為他年齡沒上來，就因此而去愛護？

    許彬跟著他今天的雇主走到了和客廳相鄰的廚房，許彬注意到這個瘦弱的姑娘左腳有一點跛，鬆鬆的左邊褲管隨著走動竟有了幾分裙褲的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