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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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大了的宇智波鼬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他不喜歡說話,總是沉默地站在某個角落裏,然後淡淡地看你一眼。明明什麽話都沒有,可偏偏別人就會覺得,他的一眼裏,會有許多想要表達的東西。

    比如“鬼鮫你站的近點兒”、“鬼鮫你洗澡了嗎一身汗味”、“鬼鮫你醒醒”……開玩笑的。

    如果換成漫畫的話,大概就是一個單獨的、利落的分鏡,對話框裏一串省略號吧。

    他不常說話,有時候沉默地可怕。可是,哪怕他隻是是孤身一人站著,也讓某位神明沉醉的不得了,難以自拔地陶醉在充滿濾鏡的世界裏。

    可愛的小正太長大了,變得更可愛了。烏黑的發絲和白皙的脖頸,漂亮的眼睛和讓人想要摸一摸的耳廓,無論哪一處都是那麽的好看。

    這就是!完美!

    宇智波鼬變成了旅館的常客。

    照楓紅有點欣慰,又有點煩惱。

    雖然經常看見可愛的鼬君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但是萬一鼬的行蹤被那些千裏追殺、黑到深處便是愛的木葉忍者發現了,豈不又是一件麻煩事?

    介於她的學生是跟著她的步伐走的,照楓紅考慮過一段時間就換一份工作,幫助鼬君規避暴露的風險。

    鼬偶爾會詢問一些問題,不痛不癢,既不牽扯過去,也沒有滿懷希望地構想未來,所有的時間點都停在這個短暫的“現在”,好像隻有這段時光才是平靜的。誠然,兩個人都知道現下的“平靜”不過是種偽象罷了。

    很有默契地不提起過去的事情,因為誰也不想再往傷疤上撒鹽。

    很有默契地不提起未來的事情,因為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未來。

    “老師的工作很辛苦嗎?”

    “並不,很有趣。”

    “老師……會想起生命中遇見過的人嗎?”

    “說實話,大多數都忘得差不多了。格外有趣的,才會記住。”

    “鬼鮫先生很溫柔吧。”

    “我拒絕和他相親。”

    “老師……為什麽現在的你,不再講故事了呢?我很久沒有聽見你講故事了。”

    “噯,因為故事毫無用處啊。”

    照楓紅的回答很淡定,但是她的心裏一點都不淡定。

    她的故事毫無用處,隻會給人帶來麻煩。再美好的故事,放在一點都不契合的現實之中,都會淪為一個白日夢。就像她告訴鼬的、關於白夜叉的故事——一點用處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做到。

    或許,這就是被上天安排好的命運吧。

    “那麽,老師……”鼬又問道:“抹消記憶的方式是催眠嗎?還是一種血繼限界?或者是一種家傳秘術?”

    “噯?”照楓紅很疑惑鼬怎麽忽然問起了這個問題:“……差不多吧。”

    “抹消記憶的術可以傳授於別人嗎?”他詢問。

    “嗯……”照楓紅摸著下巴思索著:“可以。嚴格來說,隻要是一個人類,通過向神明許願,或者獲得神明的許可,都可以辦到。所有的願望都要圍繞‘等價交換’原則進行,隻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就可以辦到。”

    “會付出什麽樣的東西呢?”

    “那就不一定了。是對於許願者來說‘等價’的東西吧。”照楓紅用手背搭著額頭,說道:“我抹消人類記憶時,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記憶。但是我的記憶實在太多了,抹消掉也無所謂。唯一比較遺憾的……是我記不清生命最開始的時候發生過的事情了。”

    “是戰爭中的事情嗎?”

    “噯,是的。”照楓紅說:“我一直以為遇見那件事情的年齡是五歲……但是,我記錯了。我一直以為救了我的人隻是一個普通人,但是我也記錯了。我一直以為後來我沒有遇見那些人,但是我也記錯了。直到現在,我也無法準確地回憶起那些事情。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

    “不會後悔嗎?付出自己的記憶。”

    “付出的同時,也得到了東西。為什麽會後悔呢?”

    x

    夏天悄悄過去,天氣漸轉涼爽。照楓紅結束了在溫泉旅館的工作,打算前往下一個城鎮。在清點工錢的時候,鬼鮫還十分體貼地問道:“要不然,老師就應聘做鼬先生的通靈獸吧?紅通通的辣椒通靈獸。”

    “通靈獸可以整天抱著鼬君嗎?”

    “不可以。”

    “那你說個錘?”

    因為順路,照楓紅與鼬同行。鬼鮫對於照楓紅總是在書店停下來購買色|情讀物的行為很不滿,時常和鼬說“你的老師簡直毫無為人師表的自覺啊!我可不知道哪一位正經人物會經常閱讀18r小說。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老師。”

    鼬淡淡掃一眼鬼鮫,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本薄薄的親熱天堂,嘩啦翻到滕樹美香小姐和晴太相遇的那一頁,一臉從容地看了起來。他閱讀的時候眼簾低垂,沉靜安然,仿佛手上拿著的是一本哲學書籍。

    鬼鮫:……

    好,好,護妻(劃去)護師狂魔鼬,算你厲害。

    從此後,這兩個看18r小說的人越發不顧忌鬼鮫的存在了。

    安靜的時候就各看各的,宇智波鼬從容沉靜,仿佛正在研究人世真理,照楓紅滿麵期待,麵露好奇純真之色,仿佛是一個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不安靜的時候……兩個人就湊在一起看,就某個話題小聲地交流。

    “鼬君,果然,越是強大就越容易引起別人的矚目。越是優秀,就越容易心生狹隘之思。”

    “嗯。”

    “憑借一己之力螳臂當車,該誇讚其人愚蠢還是英勇?”

    “英勇。”

    “辭絕聲名,退隱市井,於落魄與自滿並存之中終其一生,是貶是揚?”

    “揚。”

    鬼鮫:……

    ——喂!你們看的真的是一本講述戀愛故事的18r小說麽!你們看的真的不是什麽哲學書籍麽!到底是怎麽看出這麽多大道理和廢話來的啊!果然,喜歡哲學的人看待世界的眼光就是不一樣……

    鬼鮫幾乎要被閃瞎眼睛,默默地抱著鮫肌去遠處孤單地仰望天際。

    啊,他也好想有一位可以靈魂交流的老師啊。

    鬼鮫不在的時候,照楓紅就忍不住偷偷去瞟鼬,想從這個總是一臉沉靜的家夥身上看出些什麽來。他太安靜了,總是端著一本正經的臉,幾乎沒有什麽情感的流露。如果可以的話,照楓紅希望他可以像小時候一樣笑著。

    “鼬君,你知道‘愛情’的滋味嗎?聽說這會使人微笑。”

    “……我正在嚐試。”

    “那你為什麽總是不笑也不說話呢?”

    “……”

    照楓紅將手指搭在鼬的臉上,扯住嘴角試圖朝上擠出一個微笑。然而無論如何擺弄,都顯得姿勢可笑。最後,她頹喪地鬆開了手,放棄掙紮。

    也許哪一天,鼬見到許久未見的佐助的時候,就會露出久違的笑容了吧。

    “老師還會再一次地離開嗎?”鼬忽然問道。

    “……可能吧。”照楓紅看著自己膝蓋上攤開的書本,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事實上,早就到了離開的時候了,但是她一直拖延著不願意離開他。下一個許願者的願望越來越強烈,昭示著急不可耐的心情,隻是神明遲遲沒有現身於他的麵前。

    下一個許願者是誰,她不知道,也懶得去猜。

    她隻知道她不想離開這裏,不然的話,愧疚之心會淹沒她。

    這是她目睹了生長的孩子,也是她給予了關愛的孩子。他是她唯一產生停留腳步衝動的人,而她也是唯一接納他過去之人。

    和宇智波鼬待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大半年就這麽溜過去了。和不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七天都會覺得無比漫長,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多久都隻是一瞬間。

    “在老師離開之前,我很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鼬說。

    “嗯,什麽問題?”

    “……算了,沒什麽。”鼬又微微垂下了頭,他的指尖搭在膝蓋上,白的像是一陣雪。

    “喂!”照楓紅頂著額頭上的十字架:“我可不記得我教過你這種說話方式!”

    宇智波鼬不說話,半睜著一雙黑色的、通透如黑寶石的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一個人惱怒,既不作答也不提問。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自己回答了啊。”照楓紅清了清嗓子,用極快地語速說道:“名字是花月院照楓紅,本名,真名。年齡保密,三圍絕對是男人喜歡的類型。不喜歡吃東西所以沒有喜歡的食物和討厭的食物,興趣愛好是閱讀和觀察生命,尤其是可愛的小男孩。很喜歡鼬君,從小時候起就很喜歡。沒有原因的喜歡,不小心就喜歡上了。啊,我竟然喜歡一個幼年的孩子,我……我有罪,我這是犯罪……我……”

    語無倫次了一會兒,她又繼續說道:“沒有理想,也沒有什麽大的願望。想要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可以平靜地生活為止。……嗯,還有可能是什麽問題呢?我再想想。”

    話嘮病好像又犯了,洪水開閘停不下來。偏偏這樣語無倫次、毫無前因後果的回答,讓宇智波鼬聽得很專注。

    “已經足夠了。”鼬打斷了照楓紅的話:“我已經聽到我想要的回答了。”

    “嗯?”照楓紅還半張著嘴,有些呆怔地抬頭看著鼬。

    ——嗯,鼬君可真是好看呐,還能從他的臉上看出美琴的影子。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臉好像在放大……唔……

    被親了。

    還好,在被親上之前還來得及把時間悄悄凍結,讓鬼鮫別把頭扭回來。時間被定格時,一切都很安靜,唯餘呼吸聲彼此交織。柔軟的唇彼此擦碰,舌尖試探性地搭觸著,小心翼翼地想要學習那些熱戀中的人類。

    照楓紅膝蓋上的書頁正巧定格於被風吹起的姿態,翻動了一半的書頁凝在了半空中。那一頁上的文字細細密密,輕飄飄撰述了一個女人的愛情。

    “神這樣對她說:‘既然終有一日會將一切忘卻,倒不如在忘記之前說出心中所愛,將所有來得及完成之事全部完成。去勇敢地愛一個人、為他哭泣和悲傷,為他快樂和煩惱,大至轟轟烈烈蕩氣回腸,小至溫柔婉轉輕如風擦,與其身無所眷的離去,倒不如先得到所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