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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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蒙在鼓裏的鬼鮫總覺得,這一對師生越來越奇怪了。
雖然鼬先生總是很淡定,但是照楓紅總是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這讓鬼鮫很疑惑。
所幸,這樣的疑惑也沒有持續多久。照楓紅的目的地到達了,三個人共同的旅行時間結束。
鼬與照楓紅在川之國的國境處告別。
“雖然很希望和鼬君繼續一起旅行,但是我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照楓紅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一直陪著你,無論是保護你還是被你保護。”
這樣的發言讓鬼鮫笑得肚子痛。
“老師,鼬先生可不是那種需要保護的人啊。是需要警惕和害怕的人才對喲。”
噯,鬼鮫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在尋常人的眼中,宇智波鼬確實是一個需要警惕和害怕的人——但是她可不是這樣想的!
她站在河岸上,等著載人渡河的船夫拿著船槳不耐煩地催促著她快點告別。晨間的霧氣還沒有從河麵上徹底散去,白蒙蒙地飄著。露水沾在係著粗繩的木樁上,也掛在青綠色的草尖上。
“那麽,再見了?”照楓紅朝鬼鮫和鼬搖了搖手:“就在這裏分別吧。”
宇智波鼬點了點頭,安靜地轉過身。
“一點都沒有猶豫啊?”鬼鮫笑嘻嘻地說:“還以為你會留戀不舍呢。果然,無論何時都果決無情到令人害怕啊。”
宇智波鼬的背影立在散漫的晨霧裏,他一聲不響地走出了數步,才回答了鬼鮫的問題:“還會再見到的。”
“……還真是自信啊。”鬼鮫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鼬的老師,隨即追上了搭檔的腳步:“休閑放鬆的時間結束了,鼬先生,我們得按照首領的命令去執行任務了。”
鼬和鬼鮫一起走了一小段路,鼬忽然聽見有人在說“再見”,於是便匆匆停止了腳步扭過頭去。然而,白茫茫的晨霧裏什麽都沒有,隻能隱約看見一個抱著船槳的船夫在船上打瞌睡。岸邊的濕潤泥徑上空無一人,隻有他和鬼鮫留下的腳印。
“你在看什麽呢,鼬先生?”鬼鮫問道:“有人跟著我們嗎?”
“不。”鼬回過了頭,說道:“什麽都沒有啊。”
“這樣啊。”鬼鮫的語氣一如往常:“在這個地方和這個時間,還以為鼬先生在和人告別呢。”
鼬淡淡掃一眼鬼鮫,並沒有從他的麵孔上看出異樣來。
看來鬼鮫的記憶也被某人悄悄修改了,毫不留情地把照楓紅老師遺忘了。
——不知道下一次的見麵,是什麽時候呢?
茫茫的霧氣不語,河麵上的波紋不語,晃晃悠悠的小船亦然不語。無人作答,隻剩下匆匆前行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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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楓紅心裏百感交集。
真不想離開可愛的鼬君——不在她的關照之下,萬一又發生了什麽事情,那可就不妙了。但是不離開也不可以,因為完成許願者的願望是神明必須做的事情。
按照等價交換原則,既然享有了無上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那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偶爾完成人類的願望,付出一些東西以維持這樣的生命,這是神明必須遵守的原則。
下一位許願者未免有些可憐——許願許久,天天誠心禱告,卻被照楓紅無限放置play,以至於那人最後的禱告之聲似乎都不帶期望了。
他的願望在照楓紅的腦海裏一一刻畫呈現,那是一個很簡單的願望——“我想要再見到她。”
大概又是什麽熱戀中的男女分別時所許下的願望吧。
愛情,還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大概是愛的深切,才會每天都虔誠地向神明禱告吧?
照楓紅已經按照過往閱讀小說的經驗腦補出了十萬字虐心愛情故事,什麽國仇家恨、羅密歐與朱麗葉、你的哥哥宰了我的弟弟、穿過你的胸膛我的刀……
粼粼的淡金色光輝自天際落下,恍如一道連接天堂與人界的階梯。跳躍的光點盈落之處,連翠綠色的草尖都沾上了一圈淡淡的光輝。數隻金色薄翼的蝴蝶抖動著雙翅,縈繞於光柱之中,最後勾勒出一個女子的身形來。
披散的紅發落於層疊散開的衣擺之上,暗紅色的雙眸盈著一星血色。白皙的手腕上纏繞著火焰的紋路,正隨著光的隱匿而逐漸朝著袖中縮攏。她合上雙眸,唇形微動,口中說道:“吾名為——花月院照楓紅,打擾神祗長眠之人類,所為……”
“老師。”
“???”(黑人問號.jpg)
方才還聖潔端莊的神明殿下立刻失去了形象,一臉目瞪口呆地跳在了地上。她雙手提著裙擺,呆呆地盯著麵前的人,口中喃喃道:“……時空跳躍失敗了?”
宇智波鼬站在她麵前。
活的,本人。
黑發黑眸,兩道淚溝,叛忍護額,黑底紅雲袍,刻作冷漠的麵孔,這一切和照楓紅離開前的模樣無甚區別。唯一要說的區別……大概就是身高略略向上長了一些。
他半垂著眼簾,長長的黑色睫毛微微地一抖。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他用手背掩著唇輕輕地咳了一陣,然後開始在身旁的矮桌上翻動著一排藥瓶。
“沒有失敗,老師。”他一邊用修長的手指撥開那些小小的、沒有名字的瓶子,一邊說道:“你重新見到了我。”
“是幾歲的你呢?”
“二十一歲。”
“……”
照楓紅一扶額頭,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惱怒自己的拖延還是該感歎命運的無常。
原來那個急促地許著願的人是二十一歲的宇智波鼬。
這是什麽情況?
二十一歲的宇智波鼬把她從十八歲的宇智波鼬身邊召喚走了……被兩個鼬君爭搶的滋味還真是……有點開心呢。
她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青金石手鐲,忽然想起來,這一次她是以“完成人類願望的神祗”的身份降臨人間的。既然是通過許願的方式召喚出了她,那麽鼬君應該對她的身份很清楚了——沉睡於古籍和封印書卷之中,可以完成一切願望、掌控未來與現實、接引黃泉與人間的神祗。
“那個……鼬君噯。”照楓紅看著他:“有什麽願望要完成嗎?”
宇智波鼬翻找到了他想要的藥瓶,淡淡地側過了頭,口中說道:“已經完成了。”
他垂下的手掌露出黑色的衣袖之外,手背沾著一抹淡淡的血跡。
已經完成了?
照楓紅想起了在出發之前,腦海中獲悉的那個願望——“我想要再見到她。”
好像有什麽柔軟的弦被悄然勾斷,她一時怔在了原地,說不出話來。這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感覺……大概就是屬於人類的感情吧。
想要再次見到她。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這樣的願望還有一點耍無賴的感覺。
無論是什麽樣的願望,都要通過付出代價來完成。而神明現身是不需要代價的,完成“見到照楓紅”這個願望,也不需要付出代價。
真是耍無賴噯……
宇智波鼬將藥片壓在舌上,就著一杯水微微仰頭喝了下去。他的喉線扯出一道利落漂亮的弧度,喉結微微上下滾動著。兩道黑色的碎發落在耳際,讓照楓紅想要用手指撩上一撩。
“多久沒有見過我了?”她好奇地詢問。
“嗯?”鼬將水杯擱置在了桌上,側過了臉:“大概……在川之國的岸邊告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了,老師。”
照楓紅眨著眼睛,雙眉蹙起,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
在川之國離別後,當然不會再見到她,因為她被現在的、二十一歲的宇智波鼬召喚走了。
一個可以穿越時空、永不停留的人,和一個停留在某一段時空的人,到底該如何正常談戀愛?在線等,急。
細細想來,三年沒有見到她,那還真是有些殘酷。雖然這不全然怪照楓紅,她還是有些愧疚。說好了要一直陪伴,卻不得不忙碌地在各個時間點跳躍來跳躍去。
第一次,照楓紅覺得神明的生命真是無聊透頂糟糕透了。
她想試試看,永遠地停留在某一個時間點,過著人類的生活,學著他們長大和老去。
“我以為,你說過的‘還會再次遇見’是欺騙我的。我以為,不會再遇到你了。”宇智波鼬轉過身,正視著她:“我隻是想要在一切都結束之前再見你一麵。……每一天都會按照你教導的方法去做一遍,然而卻毫無效果。直到今天,終於完成了這個願望。我重新見到了你,老師。”
他想要伸手撫摸照楓紅的臉頰或者發頂,卻礙於手背上的血跡而不敢動作,最後隻是將手僵在半空之中,再遲緩地放下。那一抹淺淡的血跡落在照楓紅的眼裏,觸目驚心。
“……鼬君。”照楓紅有些囁嚅。
不知怎的,她竟然有點微妙的想哭的衝動——這可不像是她的性格。她從來沒有為什麽事情哭泣過,因為沒有感情的神明從來不會懼怕“失去”與“告別”。
“你知道,我從哪兒來嗎?”她輕聲地問道。
“哪兒?”
“我從三年前,那個和你告別的川之國河岸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