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湛一走，劉媛便也急急跟來。

    “湛兒，這將軍夫人為何一路都跟著我們？”花玲瓏低聲說道。

    楊湛當然知道劉媛跟在後麵，隻是彼時剛出迎龍山莊不遠，卻也不好直接去趕人家，便故意問道：“大xiao jie不繼續看那武林大會嗎？”

    “想不到武林大會這般無趣，不看了，不看了。”劉媛卻鄙夷的說道。

    “將軍府遠離此處，大xiao jie若不看武林大會了，那就早點回去為好。”楊湛說道。

    劉媛卻是心中不痛快了，便高傲的說道：“我回不回去要你管？”

    隻是這樣的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其實劉媛本想答的更加動情些，奈何養尊處優慣了，稍遇不順便要發飆。楊湛知道這是她從小養成的脾氣，卻也不與她計較，便好聲說道：“大xiao jie隻身出來江湖，秦將軍必定憂心，還是盡早回去吧。我也還有要事在身，便就此別過。”

    “所謂將心比心，秦將軍會掛念遠人，尺素也應該是常常思念與我的。”楊湛心中默默一念，卻是鼻息一酸了起來。

    劉媛見楊湛這般冷漠，卻是差點沒掉出淚水來。但劉媛絕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便見楊湛一邁開腳步，她便也跟著走去。

    “大xiao jie，你跟來做什麽？”楊湛停下來問道。

    劉媛卻硬著嘴巴說道：“這又不是你家的路，憑什麽說我在跟你？”

    楊湛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便繼續行走。但他走出多遠，劉媛便就跟出多遠，如此，楊湛便就再無好脾氣了。

    “那大xiao jie到底是要去哪裏呢？”楊湛直直的問道。

    “我喜歡去哪裏就去哪裏，你管不著。”劉媛亦是忿忿的說道。

    楊湛便轉身在一旁的涼亭坐了下來，但劉媛卻也大搖大擺的入座，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將軍夫人分明是要跟著湛兒，卻為何不敢直說？”花玲瓏卻不悅的說道。

    劉媛頓時臉色一紅，正欲辯解之時，楊湛卻先說話了：“我楊湛生來孤苦，一向沒有什麽友人，而大xiao jie便是我僅有的幾位朋友之一。所以我希望你在將軍府一直過著幸福平和的生活，而非像我這樣遊蕩江湖。”

    劉媛心中一熱，便直直問道：“楊湛，你真的一直想我過上幸福的生活？”

    楊湛點點頭，但劉媛卻又緩緩說道：“可是將軍府的生活卻並不幸福，我在那裏卻並不開心。”

    花玲瓏卻好奇的問道：“將軍府錦衣玉食，秦將軍對夫人又一直愛慕有加，如此還不算幸福？”

    卻在此時，白玉扇已急急追來，一見到劉媛便上氣不接下氣的抱怨道：“表姐，你跑那麽快做什麽，害我在這荒郊野嶺一番好找。”

    劉媛看了看白玉扇，便對著花玲瓏說道：“便如他，有錢有地位，也傾心姑娘，但如果你跟著他會覺得幸福嗎？”

    花玲瓏隻差點沒有吐出來，反倒是白玉扇見劉媛這般說辭，還以為她是在給自己說媒呢。

    “姑娘，在下……”白玉扇剛剛才吐出幾個字，花玲瓏便瞪了他一眼，卻硬生生的讓他把後麵的話語吞了回去。

    “大xiao jie，不管怎麽說，你現在始終是將軍夫人，自當陪伴秦將軍左右，切不可再私自外出了。”楊湛坦誠的說道。

    劉媛卻心中暗自傷痛起來，在她看來，楊湛分明就是嫌棄自己嫁人了，若是如此，豈不痛恨父親當年許下這樁親事？

    白玉扇見劉媛傷神，再聯想楊湛剛才所說，便氣不打一處來的罵道：“楊湛你是什麽東西？我表姐對你日思夜想，好不容易出來找你，你卻這般說辭，真是瞎了眼了。”

    劉媛聽罷卻掩麵而泣，所有的難過和委屈都伴著淚水傾瀉出來。

    楊湛頓時覺得心有愧疚，想不到過去這麽多年了，劉媛還放不下當年府中的那個下人。

    “大xiao jie，先別哭。”楊湛安慰道。

    但落淚中的女人就是決堤的水，哪裏能夠止得住？見劉媛越哭越傷心，楊湛隻得默默說道：“楊湛一介布衣何德何能受得大xiao jie錯愛？如今大xiao jie已為人婦，我亦有家室，實在不宜再談此事。”

    “可我就是喜歡你，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劉媛卻激動的喊道。

    “可是我心裏喜歡的卻不是大xiao jie。”楊湛頓了頓說道。

    劉媛卻忽然止住了哭泣，便呆呆的望著楊湛，稍許才問道：“楊湛，你再說一次。”

    “我心裏愛的並不是大xiao jie，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楊湛直白說道。

    劉媛頓時放聲大哭了起來，卻連花玲瓏都看不下去了。花玲瓏隨即起身過去扶起劉媛，但劉媛卻根本站不起來。

    “為何這世間總這麽多無奈之事？”花玲瓏幽幽的說道。

    劉媛回頭看了花玲瓏一眼，便難受的說道：“你便盡管看我笑話吧。”

    花玲瓏卻並未作答，而是驀然的暗自幽咽起來。傷心人總是最能體惜傷心人，劉媛察覺的出花玲瓏也是心裏苦楚的，便收住淚水問道：“你又為何哭泣？”

    花玲瓏隨即在劉媛耳畔細語道：“我也和你一樣愛著一個人，但是他卻不喜歡我，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說罷，花玲瓏竟默默的笑了出來。劉媛再細看了看花玲瓏，卻隻覺得她無論氣質樣貌都要勝於自己，想不到也是和自己一般的不如意。忽然的，劉媛卻說不上是心裏得到了平衡，還是偶然找到知音之人似的也跟著破涕為笑起來。

    兩個女人無奈的笑聲在晚風中徐徐回蕩，卻逼得楊湛愈加麵色凝重的沉思起來。

    “大xiao jie，楊湛自知虧欠於你，實在心中愧疚。但人間總有許多無奈，還請大xiao jie看開些，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楊湛就此別過。”楊湛說罷便轉身而去。

    “楊湛……”劉媛忽然喊道。

    楊湛卻根本不停下腳步，劉媛隨即若有所失的急急追去，便一邊追一邊喊道：“你能帶她一起闖蕩江湖，為何不能也帶上我？”

    但楊湛腳步卻愈加迅捷起來，劉媛苦苦追逐卻根本趕不上，唯有再喊道：“就帶我走一日的江湖也不可以嗎？”

    隻是待劉媛說完之時，楊湛已經消失在視野之間了。劉媛隻得無力的迎風哭泣，花玲瓏連連歎了口氣，便上前簡簡安慰一番，然後便追著楊湛去了。

    楊湛的心情變得無比沉重起來，因為自己無端的對兩個女人造成了傷害，也因為這樣的傷害，讓他覺得愈加對不起顏尺素，便深沉的自責起來。花玲瓏見楊湛這般神情，卻大概也猜得出他的心思，便若無其事的安撫道：“湛兒，這些事情怨不得你，你還是看開些。”

    楊湛卻抬頭望住花玲瓏說道：“花大姐……”

    花玲瓏卻心中一慌，急急的岔開話題說道：“湛兒，天色已晚，我覺得肚子餓了，還是去找個地方吃飯吧。”

    楊湛踟躕著卻還是說了出來：“花大姐，我一路蒙受你的關照，卻對你犯下深重過錯。但我終究是有家室的，不能一錯再錯，隻怕注定要辜負於你……”

    花玲瓏深吸了一口涼氣，卻最終還是若無其事的說道：“湛兒，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找來。”

    楊湛卻認真的說道：“其實花大姐也知我的心思，卻為何要這般無謂的虛耗自己時間？”

    花玲瓏卻忍不住頓了頓，隻默默答道：“這……這是我的事情。”

    楊湛感覺的出花玲瓏心中梗咽，卻也自責起來，便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楊湛一人之錯，這一切說到底都還是我誤了你。”

    花玲瓏隻覺得心中淒涼透底，便背身過去說道：“誤與不誤，都已如此，這就是我的命。”

    楊湛依稀聽得到她抽泣之聲，心裏卻極不是滋味。在這一刻，楊湛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是心有不舍的，雖然極力壓抑，但這份不舍就在心底悄悄發芽。楊湛怕自己越陷越深，怕事情再難回頭，便隻得心下一橫的說道：“這世界那麽大，從來不缺英雄俊傑，花大姐何不放開心情去看一看，必定有真心之人般配與你。”

    但花玲瓏卻搖了搖頭，隻悵然說道：“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湛兒，不要再講了。”

    說罷，花玲瓏便徹底化作一個淚人，楊湛卻哪裏還能再狠下心來逐她離開。隻是楊湛明白這樣徒勞之事於人於己都是無益，越往後拖隻會傷害越深。

    “花大姐這樣執著何異於飛蛾撲火……”楊湛默默的說道。

    但楊湛才一開口，花玲瓏卻望著天空幽幽說道：“漠北的春天是一年中最美麗的季節，隻可惜太過短暫。”

    楊湛聽不大懂，還以為花玲瓏是想家，便說道：“我盡量早些了結自己的事情，然後再送花大姐回流沙鎮去。”

    花玲瓏卻忽然隻想一直哭，但又覺得哭不出來了，便幽咽著緩緩說道：“漠北的春天雖然短暫，但如果沒有這一季，那裏就隻剩下終日黃沙滾滾的頹廢景色了。”

    說罷，花玲瓏便獨自走到一角默默的坐了下來。楊湛聽得出其中弦外之音，卻也是為之黯然傷神。

    二人就此沉默片刻，但到了最後，花玲瓏卻擠出一臉笑意說道：“說這麽多沒勁的話又不抵飽，咱們不講此事了，好嗎？”

    楊湛認為長痛莫如短痛，便不想敷衍了之繼續妥協。花玲瓏與楊湛相處久了，卻早已摸清了他的弱點，便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最講信譽，湛兒既然答應了要帶我走完這一趟江湖，斷不可言而無信的中途改變主意。”

    楊湛此刻才恨自己當初那麽輕率的答應此事，便隻得暗下恨道：“一諾從來許殺身。”

    “我在臨安無親無故，而此地又距流沙鎮萬裏之遙，湛兒如果忍心棄我不顧，莫是要我死在這裏？”花玲瓏又追問道。

    花玲瓏說的一點不假，楊湛亦不肯她再受苦難，更不許她香消玉殞，如此便連連搖頭起來。楊湛心一軟了，便就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花玲瓏看得出楊湛還是要帶著自己繼續走，這才愁眉舒展的站了起來。楊湛見她開心難過都隻在一線之間，卻是心裏萬分愧疚，良久才終於開口說道：“好吧，我請花大姐吃一碗牛肉麵。”

    花玲瓏隨即樂的笑厴如花，直直拍手叫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