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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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平疆臉色難看,似乎是不相信昭和公主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 握緊了拳頭。

    昭和公主更警惕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 就那麽護在了陳若弱的身前,指著趙平疆說道:“我也不管你過來對顧夫人說這些話是想幹什麽,現在你給我滾出這裏!”

    趙平疆臉色緊繃, 把昭和公主冷怒的模樣看在眼裏, 過了好半晌,才冷冷地說道:“告辭。”

    他的拳頭仍舊握得緊緊的, 不再看向任何人, 轉身就走, 其餘並未多做什麽, 要是換了旁的女兒家,肯定要懷疑是不是冤枉了他, 心頭再升起幾分後悔之意來,可昭和公主隻是跺了跺腳,就回轉過身半扶著陳若弱, 道:“顧夫人,你沒事吧?”

    陳若弱呆了一下, 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了昭和公主的衣袖, 急忙道:“剛才, 那個人說的, 我哥哥他……”

    顧凝怕她驚了昭和公主,連忙反握住她的手,說道:“嫂嫂,你別擔心,這件事情聖上既然派了大哥去查,剛才定北侯世子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案情還在斟酌,陳將軍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陳青臨的事情最近在京裏鬧得很凶,但誰也不會當著昭和公主的麵給陳若弱難堪,更何況她背後是鎮國公府,哪怕陳青臨真的被判了罪,這裏也沒有幾個得罪得起顧家,聽了顧凝的話,也紛紛湊過來安慰,陳若弱被這消息驚得六神無主,竟然真的被安慰得定了定心。

    顧凝和昭和公主,還有周夫人一起把陳若弱扶到了邊上的涼亭裏,夏日的時候,涼亭四麵掛著竹席,隔去暑熱蚊蟲,到了如今冬日,就換成了精美的屏風,離了席上的喧囂,顧凝這才給陳若弱解釋了起來。

    這些天陳青臨的事情不光瞞著陳若弱,連帶著也沒告訴顧峻,顧峻見到趙平疆朝女眷席去,也沒反應過來是去找自家嫂嫂的,等到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昭和公主趕走了,他讓侍女推著他跟著顧凝一行人去到涼亭,剛剛走近一些,就聽見了顧凝帶著一點猶豫的聲音。

    “陳將軍雖然殺了定北侯,但那一戰死傷四萬,都是因為援兵拖延,這裏頭要斟酌的地方還有很多,所以陳將軍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的。”

    陳若弱手裏的帕子差點沒撕碎了,她先是起身來回走了幾步,又焦急地轉身坐了回去,眉頭蹙了兩下,又平展開,好半晌,才說道:“我相信我哥哥,他不會無緣無故殺人,既然殺了定北侯爺,就一定是有問題。”

    顧峻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也相信陳大哥不會冤枉好人,飛鷹關不過五萬守軍,死傷四萬近乎全軍覆沒,如此重要的關隘,怎麽可能救援不及?”

    顧凝並不懂這些,隻是聽鎮國公這麽說,她有些擔心地看了看陳若弱,顧峻眉頭蹙起,也是一副很擔心的樣子,但還是低聲安慰道:“不會有事的,聖上還要用陳大哥的,否則早就讓人就地軍法處置了,哪裏還輪得到上京來。”

    周夫人也握住了陳若弱另一隻手,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她,道:“你小心別傷了身子,到時候陳將軍沒事,反倒你有事了。”

    陳若弱低頭摸了摸小腹,有點想掉眼淚,但還是忍住了,強撐著笑了笑,道了聲沒事。

    昭和公主想了想,說道:“我記得寧遠將軍,去年就是他打的勝仗,不然我就得做大寧頭一個被送去和親的公主了,我聽著也不覺得他有什麽錯,定北侯本來就是貽誤戰機,那麽多天耽擱下去,害了多少將士性命呢。”

    陳若弱這會兒心已經定了不少,聽了這話,連忙起身對昭和公主行禮,昭和公主把她扶住了,漂亮的臉上泛起甜滋滋的笑容來,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見顧夫人就覺得親近,說了幾句話就更覺得投緣了,顧夫人你就放心吧,就衝著寧遠將軍對我的大恩,我也不會讓父皇殺了他的。”

    聽了這話,陳若弱更要行禮了,連帶著顧凝和顧峻也跟著一起,昭和公主抓了抓臉,有些無措了,她小聲地說道:“我不保證……但我會盡力的,要是我不行,就讓大哥去鬧父皇!”

    似乎找到了底氣,昭和公主的聲音變得大了一點,顧凝卻是想到了太子的受寵,心頭一陣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浮上心頭,太子的品性,明眼人都清楚,讓她不由得想到,假如是顧家出了事,瑞王呢,瑞王是不是也會像太子那樣不遺餘力?這個答案,她根本都不敢去想。

    回去的路上,顧凝想著自己的心事,陳若弱在為陳青臨擔憂,反倒是顧峻,一直看向車駕外,似乎想什麽事情出了神,一直到車駕驟停,才驚得三人一同回過了神。

    再有十幾日就到年關,滿打滿算顧嶼也趕不及回來過年,故而府裏雖然多了個女主人,小姐也在娘家過年,瞧著還是比往年清冷一些,顧凝原本很擔心陳若弱,沒想到她冷靜得倒是很快,回府之後有條不紊地處理了家事,麵上看不出什麽,直到晚膳的時候,她才對鎮國公猶豫著提起了白日裏的事情。

    安慰的話已經被翻來覆去說了個遍,鎮國公也沒有多說,見陳若弱想說什麽又不敢的樣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說道:“不過是刑部大牢,鎮國公府這點麵子還是有的,想什麽時候去看看,就去吧。”

    陳若弱的鼻頭酸酸的,悶聲叫了聲公公,帶著一點哭腔,鎮國公抬手拍了拍她的頭,說道:“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次的案子實屬特殊,子章犯的事雖然不小,但到底定北侯過錯太大,這次文卿去西北,就算不能替子章全盤翻案,至少死罪是可以免的,你也不要太過憂心。”

    “陳大哥本就無罪,就是定北侯該死!我記得飛鷹關附近是有重兵的,哪有困守十六日無援的道理……”顧峻說到一半,被鎮國公看了一眼,隻好抿唇不再說話了。

    旁人勸慰十句,都沒有鎮國公這樣身份的人說上一句有效果,陳若弱心頭一塊沉重的大石被挪開了大半似的,她到底惦記著肚子裏的孩子,尤其月份漸長,府上的大夫已經隱隱約約向她透露,她這次懷的可能不止一個,尤其要注意身體。

    陳若弱不是沒見過雙胞的孩子,隻是這樣的孩子幼年時多半體弱,有時還會夭折,出生也比尋常的孩子折磨人,要在懷孕之時就精心調理。

    如果這個時候,顧嶼在就好了,天大的事,似乎隻要躲在他的懷裏,就什麽也不用怕了,明明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可陳若弱就是覺得,自家夫君比爵位在身的公公都要可靠。

    陳若弱閉上眼睛,用柔軟的長枕靠在身後,假裝那是顧嶼,如今天寒地凍的,雖然有地暖,但陳若弱不習慣讓丫頭暖床,自己一個人把被褥捂了好半晌才有熱氣,也有了一點睡意,隻是向後一靠,長枕一扁,頓時將她驚醒過來,自己的身後並沒有一個溫暖可靠的存在。

    鼻頭酸酸的,陳若弱艱難地扶著肚子側過身去,將長枕抱在了懷裏,幹揉了幾下眼睛,死死地抱住了長枕,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顧嶼。

    明月東升,西北的冷風灌進牛皮製的營帳縫隙裏,吹動盆中的炭火,有幾點火星落在了顧嶼沾滿泥濘的靴子上,很快湮滅,他用筆端撩撥了一下燈盞,本來有些暗淡的燭光頓時變亮了不少。

    顧嶼下筆如飛,借著一盞燈火,銅錢大小的字在鋪開小半張桌案的宣紙上一個個落下,連換了十幾張紙,等到反複看過,才落下了最後一筆,他麵上不著痕跡地鬆緩,將著十幾張紙上的內容再一點點地謄寫到朝廷規定的卷宗用紙上,前後花了大半個時辰,外頭的天也漸漸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放下手裏的筆,顧嶼攏著燭台走到了營帳的簾子前,剛掀起一點,外頭的冷風就把蠟燭吹滅了,營帳內頓時隻剩下了炭盆的一點亮光,知道是沒法出去了,顧嶼回過身,用炭盆的火重新點亮了蠟燭,走到了靠近營帳右側的一個仍舊用牛皮支棱開的小隔間內,裏頭一張簡易的床榻,是用竹竿搭的。

    這裏是他最後的一站,臨近飛鷹關不遠的一個散兵集中地,也是當初第一個收到飛鷹關求援信息的集兵點,隻是定北侯的調令來得更快,在那一戰裏,有些散隊違抗了軍令,去支援了飛鷹關,最終和大部分的飛鷹關將士一起埋骨疆場,也正因為如此,他已經得到了足夠的證據,到明日,就該回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