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有定論的事情，卻出現了如此不了了之的結果，陳啟宇實在是覺得有些不甘心。

    這代表著，這支隊伍裏的最後幾個人抓不了，沒有這個實打實的罪責，要把不知所蹤的彭雲生和移民了的楊海找回來，也並不容易。

    原本，警方是打算利用田下村的案子，先把人控製起來，然後在順藤摸瓜，挖出陳德鍾夫婦被殺的案子來，因為比起田下村這一樁，陳家的案子，更是無從查起了。

    隻是誰也沒想到，田下村的案子，竟然在社會實踐的隊伍離開之後，被徹底的抹平了，如今真是要從頭開始了。

    不過，警方這邊也不是全然沒有後續，起碼還在杭城的這幾個人，他們已經派人盯著了。

    由於之前幾樁性質惡劣的案子，都是嘉年華的成員做的，這些人都是因為田下村的案子進入的組織，所以不排除剩下的幾個人也已經被吸收進了組織。

    警方絕對不允許這群人，再在杭城有任何的行動。所以專門派出警力，一對一盯人。

    同時，義城警方也聯合杭城警方，重新開始調查十年前田下村山火的案件，對牽涉到受害人重新進行摸排。隻是這樣的調查，工作量不小，要有結果，還需要時間。

    “這個事情，還需要跟聞人煜當麵談嗎？”將整個情況告知了陳啟宇之後，韓碩問了一句。

    陳啟宇原本還沉浸在自己失望的情緒裏，聽到這話，趕緊朝著韓碩搖手：“阿煜睡覺的時候把他吵醒，結果會很可怕。放心，我一定轉達給他。保證跟他本人在這裏聽是一樣的效果。”

    陳啟宇這麽一說，韓碩倒不好意思再開口了，而且看秦楚月的臉色，也並不讚成打擾聞人煜的樣子。

    目送韓碩和付明軒出了門，陳啟宇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這段時間的好心情，已經完全被韓碩他們帶來的消息破壞了。

    “查查彭雲生和楊海，先把這兩個人找到。”陳啟宇在桌上趴了許久，等到麵前玻璃杯中滾燙的茶水都涼透了，茶葉靜靜的沉到了杯底，聞人煜才終於出來發了聲。

    “之前韓隊長他們說的事情——”秦楚月原想再把重點跟聞人煜提一下。

    “我剛才都聽到了，無功而返，不意外。”聞人煜坐直了身體，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

    “不意外？為什麽不意外啊？”陳啟宇忍不住嚷嚷了一聲，驚得靠裏的一桌客人，轉頭過來看了眼動靜。

    聞人煜看了那桌客人一眼，是兩個年輕的小姑娘，見到聞人煜轉過頭來，看到他的樣子，倒是不好意思跟他對視了，趕緊轉了回去，輕聲說笑了。

    見其他客人都沒注意到自己這裏，聞人煜才繼續往下說：“之前從沈苗苗他們的口供裏，我就覺得他們殺人放火的手段太過粗劣了。更何況，那個村子雖然都是留守老人，但那麽多人死了，其中還包括了村長，整整十年，怎麽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在警方這裏留下。”

    “你的意思，是有這群學生以外的人，幫他們善後？”秦楚月問。

    聞人煜點頭：“之前那些殺人案，在凶手被抓之後，又出現了模仿犯罪。所以，這個嘉年華組織，人數遠遠多於這些學生的人數。至於彭雲生，恐怕也是這個組織的人。”

    至於彭雲生到底是嘉年華的最終幕後黑手，或者隻是負責抓住這些學生把柄的一個分支，就不得而知了。

    “去查查這個彭雲生，有沒有帶過其他類似這種社會實踐的隊伍，再看看有沒有任何案件的相關人。”

    “彭雲生的下落，我幫你們去打聽。心理學相關領域的，我更熟悉一些。”秦楚月願意幫忙，這讓兄弟二人都很感激。

    “至於這個楊海，”聞人煜想了想，“我會找姨母幫忙。”楊海當時移民的國家是澳大利亞，剛好聞人夕之前在那裏也主持過工作，人脈上還是不用愁的，也許會比警方走跨國的官方流程，更便捷一些。

    “阿煜，你老實告訴我，剛才你避開韓碩他們，是不是因為堅持不住了？”說完了案子的事情，秦楚月緊緊盯著聞人煜的眼睛，嚴肅的問。

    聞人煜一臉輕鬆的搖了搖頭：“隻是懶得一本正經的聽韓隊長長篇大論而已。偶爾也要讓我放鬆一下。”

    對於聞人煜的狀況，秦楚月一直比較擔心，特別是之前他知道真相就要大白時候說的那番話，恐怕也是對自己的情況不太樂觀。隻是如今他自己不說，秦楚月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幫他。

    喪茶亭結束了一天的營業，送走了最後幾個客人後，秦楚月檢查了一番門窗，準備鎖門離開。這個時候，聞人煜下樓，叫住了她。

    兩人一個站在樓梯上，一個走到了樓梯口，聞人煜難得，叫了聲“楚月姐”。

    “有話要說？”秦楚月的語氣有些遲疑，“小宇他？”

    “放心，他睡了。”聞人煜十分的篤定。

    “是要談你的身體？”

    聞人煜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疲憊：“是，情況可能不太好，我感覺自己能自由活動的時間不久了。”

    “抱歉，若不是當初我改了你的藥，可能你可以堅持更久的時間。”秦楚月心中愧疚，雖然聞人煜的情況原本就應該是不可逆的，但的確是她當初的換藥，加速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過去了，不重要。”聞人煜伸手，像是撫摸孩子一樣，拍了拍秦楚月的頭，倒是讓秦楚月老臉一紅。

    “既然你今天問我了，應該是有解決的辦法。”聞人煜肯定的說。

    “是有，但是我也不能確保，能幫你多久，”秦楚月低頭，從包裏拿出一個棕色的小玻璃瓶，遞給聞人煜，“還有，會不會有副作用，還不能確定。”

    聞人煜欣然接過藥瓶，毫不猶豫的打開，拿出一顆白色藥丸吞了下去：“記得，瞞著陳啟宇這個傻小子。剩下的，走一步算一步吧。”聞人煜將藥瓶收到口袋裏，直接轉身，上樓去了。

    看著聞人煜拿吃藥當吃糖，秦楚月心疼的歎了口氣。

    雖然沒有證據可以直接抓人，但適當的協助調查還是可以進行的。包括楊波在內的，目前仍在杭城的人員，一個個被警方請回去協助調查了。

    隻是情況並不樂觀，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除了楊波以外的幾個人，都是直接矢口否認有集體殺人的行為。

    雖然警方拿出了當初的合照，但是不管是沈苗苗還是戚夢瑩，她們所說的和屍體的合照，都不在她們自己的手裏，光憑一張正常的集體照，這幾個人直接表示，雖然曾經參加過這次社會實踐，但因為是自由報名，跟其他人並不熟悉。至於包含吸毒在內的所謂心理實驗，更是表示完全沒有聽說過。

    他們如此的態度，警方也沒有辦法，隻能客客氣氣的把人送了出去。

    但是沒想到，楊波聽了警方的提問，竟然主動開口，但是卻說出了完全不同的一番情況。

    因為是協助調查，楊波西裝筆挺的坐在許正遠和周垚的對麵，神情輕鬆的端著警方提供的，並不怎麽好喝的茶水，悠哉的仿佛是在自己公司的辦公室裏一樣。

    楊波如今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作為企業家來說，也算是年輕有為。整個人讓人的感覺倒是很親善，沒有所謂高位者的得意和距離感。

    聽了許正遠關於十年前田下村的提問，楊波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十分自然的哈哈大笑，絲毫沒有緊張的樣子：“我得承認，這是我今年聽過最有趣的笑話。是沈苗苗跟你們說的吧。”

    事實上，許正遠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有說起沈苗苗的名字，沒想到楊波自己卻主動提起了。

    “這個小妹妹，我一直印象很深刻。那時候我大四，她好像才要升高三，經常會說一些我們不太聽得懂的話，後來他們解釋了我才明白，大概屬於什麽網絡用語，比我們是時髦多了。”楊波看似不在意的主動說起了往事。

    “不過啊，這個小姑娘，倒是經常說些誇張的話，聽說是家裏人隻知道給錢，從來不關注她，所以老是習慣性的說些駭人的謊話來吸引別人的注意，最好是大家都以她為中心了，就最高興了。有時候說得多了，自己都覺得是真話了。”楊波突然話鋒一轉，像是有些為沈苗苗可惜的說到。

    “那麽，你的意思是，你們並沒有做額外的實驗？”許正遠顯然是不相信的。

    楊波笑著搖了搖頭：“我可沒這麽說，警察同誌。我們的確是做了個心理學實驗，不過也隻是常規的學術研究而已。”

    楊波做出沉思的樣子，像是在回憶：“我記得是關於個人心理行為傾向的，其實比較像催眠的一種，不同心性的人，會見到不同的情景。我看沈苗苗是把她自己看到的畫麵，當成真實情況在講了。”

    之後，楊波詳細的給警方講解了整個實驗的原理和過程，包括最後得出的結論。並且明確表示，自己應該還存有當時的實驗報告和數據，可以向警方全部提供。

    既然楊波這麽說了，警方這邊自然也是要了一份資料過來，吳晨峰還拜托了秦楚月幫忙鑒定了內容，的確如楊波所說。

    所以到最後，即便知道楊波的話不可靠，但還是隻能客客氣氣的將他送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