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霍光廢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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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廣漢無語,州洋掏出一份帛書,冷冷的扔到他身上,“這是陛下給你詔書,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許廣漢抖抖簌簌的攤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皇帝的紫泥印璽,然後才是觸目驚心的白底黑字:“詔掖庭令……若敢泄言……腰斬……”
腦袋脹痛,耳蝸裏嗡嗡作響,州洋還在說些什麽,他一句都沒聽清,隻能用最後殘存的力氣勉強支撐起雙腿,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是怎麽從州洋的宮裏出來的,怎麽走回少府官署,怎麽回到自己的房裏,事後回想起來他都記不清了。
他呆呆的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有人猛拍他的大門將他從懵懂狀態中驚醒。
來人竟是歐陽內者令,他的臉上竟也是同樣的一副驚魂未定:“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風向改的也實在太快了。”他一進來便關上房門,背靠在門板上呼呼的喘氣,“這宮裏真是越來越叫人待不下去了,我本打算辭官歸家養老,可我兒子沒了,若是辭官離了這宮廷,這副卑賤的身子還能有什麽用?我的老妻還得靠我養活啊。”
內者令說得涕淚縱橫,許廣漢茫然的看著他,不由的想到自己。
“許公,你向來比我有見解,你倒是分析分析,這朝廷的局勢到底會演變成什麽樣兒?眼下陛下封賞昌邑官吏,明顯是想架空霍將軍那幫老臣,若是霍將軍他們失勢,會否連累你我這樣的小卒吏跟著倒黴?”
許廣漢無力的苦笑:“陛下有孝武風範,年少氣盛,不甘心成為先帝那樣,一輩子受霍氏擺弄。這樣有頭腦有主見的皇帝,豈不正是萬民之福,社稷之幸?”
內者令一副愁苦的表情:“少府史樂成乃是霍光的親信,若是霍光黨眾失勢,史樂成必然也會受到牽連。我聽說現在長樂衛尉安樂本是昌邑丞相,宮中的郎官也都是昌邑人,陛下若要換洗朝廷格局,豈會容你我繼續留在宮裏?”
許廣漢自然明白他的擔憂,他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霍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霍光棄劉胥而選劉賀,為的是劉賀年輕荒唐,喜好安逸享樂,這樣的人更容易被掌握。然而誰也不會料到年紀輕輕的劉賀竟比劉胥還果絕狠辣,在這短短的二十多天裏,他用最快的速度提拔了自己的人,相信不用多久,霍光這幫老臣就會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排擠出去。
當然,這是內者令他們這些旁觀者可以預見的最壞結果,但是今天從州洋那裏回來,許廣漢就清楚的意識到,以劉賀的個性,這些曾經把持朝政的老臣隻怕不僅僅是被架空丟棄那麽簡單,也許……不僅會丟了仕途,更會丟了性命。
許廣漢心亂如麻,思量來思量去總覺得自己已被推上了懸崖峭壁,毫無回旋立足的餘地。他悶悶的吐了口氣:“飲酒麽?”
內者令是個貪杯好酒之徒,許廣漢讓他陪著喝酒他自然沒有不允之理,幾杯酒下肚,他早開懷得忘了來時的初衷,隻差沒興奮得載歌載舞。許廣漢喝得也不少,可再多的酒釀刺激也始終壓不住他心底的焦躁彷徨。
在漢朝曆史上,皇帝混好混壞,基本上可以將時間作為計算單位。上一等的,可用十年為計算單位;次一等的,以年為單位計算;再次一等的,以月來計算;最次一等的,以日來計算。
按以上方式排行,倒數第一的名次,非劉賀莫屬了。曆史是殘酷的,也是愛開玩笑的。劉賀可能想破腦袋都沒料到,人家當皇帝是順著數日子的,他卻是倒著數的。六月一日這天,開始了他的倒計時皇帝生涯。
所謂,新人上任三把火。這個道理,劉賀還是懂的。於是乎,他一上台,就幹了三件讓霍光鬱悶萬分,卻讓龔遂心急如焚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劉賀大張旗鼓地一批批地提拔官員。劉賀提拔高幹,有兩大原則。凡是跟他玩得好的,一律升官;凡是昌邑王國出來的幹部,一律往長安調動。於是乎,在劉賀兩個凡是思想方針指導下,過去在昌邑王國跟隨他吃喝玩樂的豬朋狗友,全都人模狗樣的在長安招搖過街。
第二件事是,繼續發揚享受至上精神,將吃喝玩樂進行到底。按規矩,劉賀到長安後,必須先替劉弗陵守喪。古人的喪禮是很嚴的,守喪的期限往往以血緣關係為標準,長短不一。然而,劉賀玩興大發,不顧規矩,竟然在守喪期間帶著一幫玩友跑到禦花園鬥虎玩豹,樂而忘返。
第三件是,就是故意跟霍光大將軍頂牛。以上兩事,即為例證。還記得嗎,劉賀動身來長安前,中尉王吉曾上書建議他當了皇帝,要低調和謙虛,最後事事聽霍大將軍的。然而,王吉的話真是沒白說了,劉賀非但沒放心裏去,甚至采取極端態度,對霍光不聞不問。想讓他對霍光早請安晚請示,門兒都沒有。
劉賀的叛逆行為,看得龔遂整天眼皮直跳,整顆心都懸起來了,就差心髒病沒發作了。都是娘生出來的孩子,怎麽就這麽不一樣呢?自漢朝立國以來,見過瘋玩的,還沒見過玩瘋的。今天的劉賀,真的是玩瘋了,簡直就是無藥可救。
怎麽辦?怎麽辦?說不聽,勸不聽,罵不行,難道就這樣聽天由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孩子自己毀掉自己嗎?著急之下,龔遂又去找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曾經的昌邑王國的國相,現被劉賀調入長安當了長樂衛尉。
龔遂一見到安樂,眼淚像水籠水壞了似的,嘩啦啦地流個不停。他一邊哭,一邊悲痛地說道:“咱們的昌邑王當上皇帝後,玩興非但減少,卻一天天都在升級。我利嘴磨破,好話說盡,卻一點都不管用。按如此速度玩下去,不會很久,肯定就會出事,到時咱們這些跟班的都得跟著報廢。本來,我想辭職,卻又不被允許,想瘋,又怕被人識破。搞得我整天裏外不是人,簡直就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