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視天下人如無物(求訂閱、推薦、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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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紛從下方追上來。
他若以一般方法,大可撇掉其它人,但絕撇不掉如參荒牙、幽海飛舞和霓虹般的高手,幸好他尚有兩著。
常惠收回飛抓百練索,直登樹巔,長笑道:“各位太客氣哩!不用送了。”
就藉橫幹輕微的彈力,加上彈射,往北麵投去。
雲層不知何時散去,滿天星鬥,月兒掛在東邊天際,令他想起與解憂公主定情之夜。
後方破風聲傳來。
他一邊感覺著敵人的波動,一邊往林海投下去,到達另一理想落點,來個跟頭,足點另一橫幹,如投石彈般再朝更遠處投去。
追得最接近的參荒牙,在幾個起落後,亦被他撇在十多丈外。
常惠發出尖嘯,還回頭笑道:“請著單於不要再那麽掛念小弟,皆因小弟每一次都令他老人家失望嗬!”
再不理給他氣得“捶胸頓足”的參荒牙,彈離雪林,落在迎來的雪兒背上去。
雪兒喜極而嘶,不待他吩咐,載著幾近“油盡燈枯”的主人,迅速脫離險境。
三天後,常惠直撲天山。愈接近天山,天氣轉趨暖和濕潤,處處見到草原、草野。或許因綿亙千裏的天山,像一堵高牆般擋住了北方來的冷風,捕捉住高空的水氣。他取道沔城提議的山道,屬天山東端山區,雖說他曾隨沔城進入過天山,但於遼闊之天山區域來說,上次去的隻屬“微不足道”的一隅,所以仍是充滿初到貴境、充滿了新奇的愉悅。
遠看雪峰連綿,山巒層疊,雪兒蹄踏處,河道縱橫,水流競響,草木繁茂,蒼翠的鬆林指霄而立,綠油油的草野擴展至山腳,仿似獨立在寒冬之外。
不過常惠心中清楚,現時隻是初冬,一俟嚴冬降臨,這片遼闊的地域亦會被風雪征服。天山的另一邊,肯定沒有如眼前般的美景。
左方兩裏處,有十多個牧民的白色氈房,送來羊奶茶的氣味,點點牛羊在如茵草坪悠然自在,比對起他剛從戰場走出來,分外感到這個遼闊天地裏那種“與世無爭”的氣氛。
雪兒忽然跳蹄雀躍,朝東北方發出陣陣興奮的嘶鳴。常惠一眼掃過去,視線盡處嫋嫋炊煙若隱若現,沒有任何特別,就在這刹那,他驀然感應到野馬群的波動,奇異的觸感一閃即逝。不由心中大奇,因何蓄意而為下,反及不上有意無意間的靈機妙覺,這個省悟令他成功進入武學的另一新天地,雖然仍沒有更上一層樓的具體辦法,能肯定的是,“萬物振動”的厲害心法,已為他的未來開啟了某一秘門。
常惠跳下馬來,雪兒不住用頭來碰他,又噴氣在他的頸項,弄得他癢癢的。
常惠心忖雪兒的靈應比他更厲害,肯定它不是嗅得而是感應到。又發覺自己沒法拒絕它,使它失望,它不立即奔往野馬群的方向,對自己算是忠心了。
自從由南詔回神都後,雪兒久未嚐過與同族“無拘無束”馳騁於大草原之樂,難得才有這麽好的機會,他一邊想著,一邊將它的韁鞍解下來。常惠與雪兒,一人一馬對彼此之間的行為早有默契,當常惠大力拍它馬臀,雪兒先來個仰身踢蹄,一聲歡嘶,頭也不回地絕塵去了,一副“野性難馴”的搞怪模樣。
直至它馳遠至綠野的其中一個小點,常惠收拾心情,找處叢林將馬鞍藏好,繼續行程。
常惠費了一番工夫,才在一座溝穀尋得穿山而過的道路,兩邊斷崖壁立,岩壁長滿苔蘚,間有飛瀑排空而下,穿雪裂石,聲震幽穀,落地時水花濺射,激起水氣水霧,比對起幹旱的沙漠,這裏確是“生機洋溢”。旱獺、鬆鼠、野鹿、野兔隨處可見。他回複在昔年與解憂公主一起生活時的情懷,一邊觀看賞之不盡、“層出不窮”的美景,隨手采摘野果,吃得不知多麽滋味,一時間連自己都忘掉,休說與這人間勝景沒半絲連係的戰爭。
常惠終登上扼東天山南北疆咽喉的山道,放眼望去,天山“美不勝收”的景色盡收眼底,峰巒拱峙,溝壑縱橫,一邊是斷崖絕壁聳上青天,一邊是萬丈深淵直抵地府,絕不適合大批行軍;亦因如此,山體延綿龐大的天山,成為了山南各民族的保護神,也成為了天山族獵民的樂土。
可是若壺衍鞮單於今次得逞,這大片福地亦將淪於匈奴族鐵蹄的踐踏下。
往前走,地勢漸高,極目上望,淡藍色的冰川從坡上懸垂,晶瑩奪目。峭壁處雪蓮花綻放,素雅高潔,偶有雪鷹飛鳴,劃破銀色天地的沉寂。
山花爛漫,芳香四送,不知名的飛蟲聯群結隊地飛舞,巨大的雲杉在左方重重疊上,高插雲端,粗者數人合抱不住。
常惠看得“心迷神醉”時,警兆忽現,並非禍患臨身的感覺,而是有可怕事物於前方恭候的觸機。
該不會是以參荒牙為首的敵人,他們早被常惠拋在後方,與他至少差半天的路程。參荒牙等雖被他殺傷逾二十人,卻絕不肯罷休,否則哪還有麵目回去見壺衍鞮單於。
又肯定不應是壺衍鞮單於一方的敵人,因壺衍鞮單於千算萬算,仍沒算過他忽然離開戰友,孤身上路。
十多步後,常惠已清楚攔在前路者像他般是單身一人,雖似乎不合敵意,但卻有一股妖邪之氣,使他生出戒心。對方亦沒有蓄意隱藏,而是公然來截著他。尚未見到對方,常惠已掌握到此人的武功不在參荒牙之下。
塞外何來此等超凡人物?
再轉一個彎,終於看到他了,以常惠的見慣高手,也不由心中起個疙瘩。
如果他是個娘兒,會有很多男人拜倒在他腳下。烏黑漂亮的頭發,襯起一對深邃明亮的眼睛,偏卻是個體型修長完美的男子漢。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那種男生女相糅合而成、“神采飛揚”的魅力,令此人渾身凝聚著妖異之氣,看一眼便知是不理別人死活、'我行我素“的妖魅。
他坐在道旁高處一塊突岩上,背倚一株老鬆,腿上平放一把連鞘古劍,自有一種“輕鬆寫意”、隱世高人的風範。
他平靜地盯著常惠,猶如兩團凝固了的電芒,冷冰冰的,沒有透露絲毫內心端倪的背後,隱藏著“神秘莫測”、讓人無法猜度出來他的意圖和想法。
常惠直抵他前方,停下步來,麵向他以匈奴語微笑道:“仁兄在等小弟嗎?”
那人笑了。
常惠從未見過如此君般的笑容,甜美一如少女的含羞淺笑,但配上他的眼神,笑容立即變得詭秘和危險,“笑裏藏刀”亦不足以形容其令人不安的邪惡。
對方似是與生俱來般的危險邪異,任何人見到他之後恐怕很難再將他忘記。
那人雙目閃動異芒,好像常惠是塵世裏唯一可令他感到有觀賞價值的事物,瞧得常惠“寒毛倒豎”時,謎樣般的人開腔了,有點很久沒與人說過話的生澀,仿似須越過心緣外大片的荒原,才從遙處抵此,聲音似粗啞的女聲,漢語咬音精準而慢吞吞,偏又予人字字“虎虎生風”的矛盾感覺。
他悠然道:“本座跟蹤的是參荒牙那群蠢材,當他們奉壺衍鞮單於之命南下,與李陵會合,本座知是常兄來了。”
常惠微一錯愕,方會意過來,他訝道:“兄台並不似那種會熱心幫助別人者,因何對小弟另眼相看?你是否一直追躡著小弟呢?”
常惠到對著他另一邊、後臨深壑的一塊石頭坐下,'興致盎然“地道:“這麽說,兄台該是與匈奴人有‘深仇大恨’。”
那人微笑道:“本座說的話,或許常兄不想聽,但我尊敬你,不想以謊話做見麵禮。於本座來說,仇怨隻是心魔,本座興之所至,不需仇恨亦可殺人,仇恨像世間大多數事物,都是可有可無。”
常惠道:“兄台不但生性高傲,視天下人如無物,且‘憤世嫉俗’,令小弟非常擔心。”
那人搖頭歎道:“常兄已是非常人,但仍未夠道行了解本座。我不是‘憤世嫉俗’,而是曉得冷眼旁觀,看穿人世間的愚昧和虛偽。雖然我準備大開殺戒,可是直到今天,我尚未殺過一個人,比之常兄是差遠了。”
常惠大訝道:“於兄台般的人物來說,此確為奇聞,難道以前從來沒有人開罪過兄台嗎?”
那人從容道:“沒有任何人可令本座動氣。壺衍鞮單於滅我全教,本座還要多謝他,因為本座終找到有意義的方向和目標,不用流離浪蕩,‘遊手好閑’。”
常惠一怔道:“莫非兄台出自大光明教?”
那人欣然道:“常兄確非尋常之輩,從你這句話,可知你深悉其中‘來龍去脈’,非如我料想般的無知。”
常惠不解道:“剛才兄台說壺衍鞮單於滅你全教,但據我所知,至少仍有幾人可活著離開中原。”
那人聳肩道:“常兄所說的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早就沒有了!全部被本座幹掉。”
常惠失聲道:“既然都是被你殺死的,你又說未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