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求訂閱、推薦、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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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惠沒好氣道:“這算什麽娘的承諾?你越有本領,便該更有節製,出掉一口惡氣便該收手。明白嗎?”

    酸雨心神擺出一付“理所當然”的態勢道:“我的一口氣,當然和你的一口氣有分別。”

    常惠喝道:“你還要砌詞狡辯?”

    酸雨心神呆瞧他半晌搖頭歎道:“給人罵原來是這麽棒的。近五年來,教內同門敢正眼瞧著我的人已少之又少,敢大聲點說話的則找不到一個人,但他們越是怕我,我越感不到樂趣。好吧!我試試以你的意思去辦。”

    常惠道:“其次!是不準侮辱婦女。”

    酸雨心神失笑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對女人沒有絲毫興趣。”

    常惠駭然道:“你隻對男人有興趣嗎?”

    酸雨心神捧腹笑道:“是對男對女都沒有興趣。我的功法用盡了我的精氣,或許練至第十八重天,由暗轉明,臻達大光明的至境,方可有變,哎!那是‘夢寐以求’的境界,為此可做出任何犧牲。”

    常惠道:“關鍵處是否在那遺失的秘籍處呢?”

    酸雨心神點頭道:“可以這麽說。嘿!情況有點兒複雜。”

    常惠道:“大光明教的武功秘籍怎會落在中原?”

    酸雨心神微一錯愕,朝他瞧去,好一會兒才道:“常爺曉得的,比我猜想的多很多。此為我教的大秘密,可以這麽說,大光明教早在漢武帝時覆亡,主要人物一一身死,幸好尚有餘生者溜回來,將大光明教延續下去,不過今次真的完蛋了,本人亦沒有興趣重振大光明教。好了!還有什麽法要約的?”

    常惠道:“最後是一切須以大局為重,不要隻憑一時好惡去行事,更不要壞我的事。聽來容易,但對你卻是非常困難。”

    酸雨心神道:“給你這般文攻武嚇的,野狼也變馴羊。你這幾句話若是我們初遇時說的,我會當作耳邊風,現在卻會認真去考慮。所以我才說派給我的任務,該盡量讓我自己作主,我最不願意受管束,更不愛聽命令。”

    常惠道:“給我到匈奴王廷去,弄清楚壺衍鞮單於的虛實如何?”

    酸雨心神道:“這個沒有問題,我喜歡潛入敵後‘為所欲為’的感覺。但我卻認為像本座這樣的人才,隻是當個探子用,未免有點浪費了。”

    常惠道:“你有何提議呢?”

    酸雨心神目投向敵人消失處:“匈奴最厲害的三個人,參荒牙、幽海飛舞和霓虹全告受傷,沒有十天半月休想複元。嘿!我想殺人。雪夜殺人,想想已夠刺激。”

    常惠看看他,又瞧瞧匈奴兵去處,頓然生出對方被惡狼追躡其後的怵然感覺。

    酸雨心神的“妖容”散發著詭異的光芒,眯著眼睛,射出鋒刃般的銳利目光,陰陰笑道:“如此高度刺激的事,我豈可錯過。”

    常惠苦笑道:“有些事,我很難管你,最重要是量力而為,勿要未達成你找回失落秘籍的心願,便一命嗚呼。”

    酸雨心神笑道:“別的不跟你比,但我一定比你更愛惜自己的小命。”

    兩人約好聯絡方法、大致的會合地點後,分頭離開。

    常惠循來時的路徑,穿越天山,尋得雪兒後,朝西南方走,一天後離開天山的林帶,重回半荒漠的區域。天山南北的氣候截然不同,雖然下過幾場大雪,但天氣暖和多了,太陽不時露麵。急趕兩天後,他抵達一片由石頭和卵石構成,色彩繽紛的平原。

    這個廣闊的荒漠地帶斑駁雜亂地呈現著各種色彩,嚴寒被酷熱取代,當正午炎陽當空時,地麵熱得灼人,卵石反映陽光,令人目眩,以常惠的能耐,有時也會懷疑自己是否已熱瘋了。

    黃昏前,地勢改變,周圍盡是起伏不平的尖丘,平原因而變得狹窄,彩原被黑色和灰色的板岩取代,唯一可堪告慰的,是常惠嗅到水的氣味,那變成明天唯一的目標和期盼。

    雖然有蘇飛逸的指點,但他曉得已迷失了方向,唯一知道的,是進入了大沙海的邊緣區域。可是這個由沙漠、礫石地、頁岩地混雜而成的區域實太遼闊了,又沒有可供辨認的地標,稍有失誤,是名副其實的“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與目標位置誤差數百裏毫不稀奇。蘇飛逸便說過他的族人很少猜測旅程長短,因為那是老天爺也弄不清楚的事,多走幾天冤枉路乃等閑之事。

    他和雪兒在岩層裸露的峽穀裏,尋得個天然小陷坑,人馬遂躲在坑內過夜。喝兩口水後,將剩下的水全讓雪兒喝,又喂了它小片鹽,雪兒立即胃口大開,將僅餘的草料吃個精光,還似意猶未盡。

    常惠試著將從天山采來的果子喂它,雪兒毫不客氣,一口氣吃了七個,常惠隻得兩個下肚。

    常惠首次有“饑寒交迫”的感覺,且體力透支厲害,但仍不得不撐著身體,去拾風幹了的駱駝糞。這也是除白骨外沙漠裏唯一可證明有人活動往來的痕跡,也吻合常惠對水源的感應,他目下正處於一條途經水源的路線上。

    他將采集來棕黑色的駝糞堆得像小山般高,點火,天從人願,駝糞便如高原的牛糞般,易燃兼耐燒,小坑登時暖烚烚的,常惠靠著一塊大石坐著,腦袋一片空白,倦得無法想東西,要想也不知想什麽才好。

    自抵庫魯克塔格山後,他沒有一刻可好好歇息,連場血戰、無休止的追殺,山南驛的絕處逢生,直至重返大沙海,他才能放鬆下來,累積的疲勞山洪般爆發,自然而然晉入休養複元的境界。

    那晚他造了個又深又甜的夢,在夢裏,他回到長安城那些難忘的歲月,擁著解憂公主動人的肉體,快樂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醒來時,天尚未亮,他發覺自己側臥石地,麵向變成暗紅餘燼的篝火,隻要來個輾轉反側,會直接躺在火燼上。

    刺人肌骨的寒冷使他沒法睡下去,唯一的毯子由雪兒專用,任常惠武功厲害,畢竟是血肉之軀,失溫亦使他感到吃不消。

    忙坐起來運功行氣,方好過了點。

    忽生奇想,以自己為例,在沙漠裏隻會夢見河流、草原、湖泊,絕不會夢見沙漠,便如在戰場上也不會在夢裏處身戰場,而是回到溫暖和翠綠的草野山林。如此情況,該算是潛意識中對自己的一種補償,對殘酷現實的平衡。假如在沙漠裏夢到沙漠、戰場上夢遇戰爭,恐怕正徘徊於精神崩潰的邊緣,喪失了“自我平衡”的天然調節功能,絕非好兆頭。

    這場仗真不易打,千裏奔襲的艱苦困惑,確難以向外人道。

    常惠坐了好半晌,背側的麻木消失了,代之是陣陣由臥處凹凸不平而來的刺痛。瞪著仍予他少許溫暖的糞燼,想象著在這條路線上“風塵仆仆”跋涉路經的人和駝,以千計駱駝組成的大商隊,在馬賊出沒下,做生意的唯一手段就是穿越荒漠,從一個地方到達另一個地方,運載著生意對象缺乏的布匹、食糖、銅器、鹽,去交換黃金和低價買回來可在家鄉牟暴利的當地產品。

    灰燼熄滅,在黎明前的暗黑裏,常惠倏地失去了對時間的觀念,宇宙似在這一刻終止了,從懂事到現在,像隻是幾天的光景,未來亦永遠不會降臨。

    常惠策雪兒全速奔馳。

    大地光禿禿的,空曠平坦,一陣一陣的大風咆哮著從地表上刮過,沙塵蔽天,常惠把雪兒和自己以長巾包裹臉部,作為防風沙的保護。

    常惠心中苦笑,不管自己如何縱橫無敵,但對著荒漠卻隻有吃不完兜著走的份兒,他的身體已出現缺水的狀況,那不隻是口渴般簡單,而是嘴唇皮膚幹裂,口鼻封塞著沙塵,衣服汙穢不堪,呼出來是令人作嘔的氣味。

    本以為最輕易的一段路程,卻因低估大沙海的可怕,變成陰溝裏翻船,能否如期於指定地點與精兵勁旅團會合,他再沒有把握。

    幸好尚有水源做目標,否則他恐怕失去了撐下去的鬥誌。

    周圍的環境忽然變窄了,原來他來到兩列高大的岩山之中,眼前隻有往正西方延伸、有如瓶頸狀的峽道形成的路徑可走,不由心中叫苦。

    受高山阻隔,他再嗅不到水的氣味,而走畢這條不知盡頭在何處的峽道,或會令他於迷途裏更是泥足深陷。

    但掉頭走更不切實際,至少在此刻他仍有方向感,並從駝糞清楚蹄踏處是長期有人來往的路線。

    雪兒仍處於很好的狀態,不用他催促,不畏風沙的放蹄疾馳,不到半個時辰,已跑畢峽道,前方橫亙著一列丘陵,更令常惠喜出望外者,是地麵散布著零星的針狀植物,空氣中隱含水分。

    雪兒一聲長嘶,馱著他衝上丘坡,抵達丘頂。

    常惠極目一望,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還以為是海市蜃樓。

    前方是一座平頂的巨型山丘,若如兀立平原上不會倒下來的衛士,永不老化,絕對沒法動搖,默默俯視著四周的滄桑變化。